第四十四章 風雨江南:什麽鬼?

衡山,紫蓋峰中,身為當今華夏武林第一人的梅劍先生,面現冷意,聽著徒弟的匯報。

在他前方,呂松濤怒容滿面:“師尊,當前之局勢,全是那寧江一手挑起,寧江一日不除,終將為華夏之患,武林之患!”

作為衡山大大小小七十二峰的、第二高的紫蓋峰,它的峰頭,已經開始有些蒼白。金烏覆在了嶺上,折射出的是即將入冬的冷意。眾多的武林人士,在峰腳下來來去去,所有人都是忙碌著,異變突起,眼看著南方將要出現大亂,每個人都感覺自己閑不下來,然而到底自己在忙些什麽,此刻卻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天子為華夏之主,弑君之事,罪不容誅。那蝙蝠公子,分明就是受寧江指派,紅巾軍、威遠軍、吞鵬軍等各路人馬兵逼臨安,也是他派人在暗中串聯,滅斷稼軍之事,更是公然挑釁天下,野心勃勃。”強忍著此刻的怒意,呂松濤向師尊稟道。

梅劍先生淡淡的道:“說是寧江挑起,有些過了,此次,原本就是朝廷和我們,想要先對付他,事到如今,才說他不該反抗,理當受死,從我們的角度或許沒錯,但將事態逼至此間,全怪在他一人身上,卻也毫無意義。”

“師尊……”

梅劍先生繼續道:“誠實的面對自己、看清自己,同樣也是武道的一部分,看不清自身的人,就無法更進一步。詹旭弘在龍虎山周邊綁架、殺人,與朝廷合作調離威遠軍等等,原本就是我們先起的頭。用謊言欺騙自己,給自己一個義正言辭的偽裝,並不能抹殺背後的真相,欺騙敵人,是手段和伎倆,欺騙自己,卻是妨礙自身的心境之清明、和武道之進步的巨石。”

負著手,慢慢的踏了一步:“事情是我們先開的頭,沒有必要否認這一點。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錯了。蠻軍攻打昊京時,寧江沒有去救援京城,因為對他來說,宋乾已經成為了他的絆腳石,蠻軍替他踢開這個絆腳石,或許他還是感激的。同樣的,我們對付寧江,不是因為什麽正義,而是因為純粹的利益,我們要一統武林,號令天下,進而舉著尊王攘夷的口號,揮師北上,克定中原,就必須搬開他這個絆腳石。也許,他也與我們有著同樣的目標,但是沒有意義,蠻軍勢強,華夏只有團結在一面旗幟下,才能有反攻的希望,一山難容二虎,為了防止出現各行其是的局面,我們必須對付他,攘外必須安內。內部不靖,何以抗蠻?”

呂松濤遲疑了一下,拱手道:“師尊說的是,是弟子被怒氣蒙蔽了。正如師尊所言,大局如此,不得不為,與正義與否並無關系。事情的確是我們這一邊先開的頭,然這一切都是為大局計,若是那寧江真肯交出手中權力,以大局為重,我等又何至於此?”

梅劍先生道:“事情的起因,雖然很難說過在寧江,但是他這一次,做得過分了。殺天子這一步,證明了他心中毫無大局,為一己之私利,視天下蒼生於無物。逼宮也好,架空也好,他可以與天子為敵,但是不管怎麽說,那都是華夏的天子,際此非常時期,天子本身,就是整合華夏的王旗,他把這面王旗砍倒了,明知道大敵未除,國家危難,卻將整個南方逼至內亂的局面,此人行事,已是不可理喻。”

冷笑道:“威遠軍、紅巾軍、吞鵬軍、道門……俱是以寧江為馬首,我們這個時候若殺寧江,華夏勢必分裂。這一次的武林大會,等他來之後,我會他親自與談談,他若肯以大局為重,退讓臣服,我便不殺他,他若是不顧蒼生和大局,那麽,拼著南方一時之亂,我也必親手誅他,禍首不除,則天下難安,內鬥不止,則蠻夷難定。”

呂松濤拱手彎腰:“師尊明鑒!”

……

※※※

長河岸邊,近千艘戰船排了開來,浩浩蕩蕩,蔚為壯觀。一個個孔眼上,火炮推出,仿佛示威一般,看得遠處暗中觀察的一名名、來自各個勢力的探子觸目驚心、頭皮發麻。

其中一艘從外形看去,古樸而不華麗的樓船上,紅蝶捧著木盤,穿過略顯昏暗的走道,轉了一個彎,用腳輕輕的提了一下,面前的門推了開來。她端著木盤上的湯碗,進入屋中。

屋內是一張木床,陽光從貼上了窗花的、縱橫交錯的小格子組成的窗戶間滲入。一張古色古香的紫檀木圓桌,幾張圓凳。鷺小姐兒坐在床邊,與躺在床上的寶桐說著話,縮在被中的少女卻始終沒有應聲,連腦袋都是蒙著的,或許還在默默的抽泣吧?

“寶桐,這裏有新熬好的肉湯,起來喝些吧?”紅蝶將盤子放在桌上,輕輕地說道。

此時此刻,外頭一片混亂,逼向京城的幾路人馬,與各州官軍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江湖上的風波卻是愈演愈烈。然而對於寶桐來說,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的心痛和絕望,即便父皇想要讓她與寧江一同死在“蠻族刺客”之手,但那畢竟是她的父皇,不管是被父親和兄長算計、舍棄的心痛,還是父親的死,造成的全都是心中難以彌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