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地刑龍蛇走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遙遠的某處,寒風呼嘯的山腳下,一個孩子使勁的跳著腳。

這孩子,大約十歲左右的樣子,穿的是漂亮的、但絕不適合在冬天穿的金絲連衣裙,頭上紮了兩個可愛的小辮子。此刻,原本就是夜半三更,遠處的溪流,冰片在水中一點一點的凝結。天寒地凍間,北風呼呼的卷來,猶如刀割,卷蕩著沿途所能夠遇到的一切生機。

“好冷啊!”那孩子抱著胳膊,仰天發出一聲大叫,緊接著把右手的手指放在嘴前,想要伸進去咬,卻又強行忍了下來。

唉,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會把自己的血流光的。

她把手放了下來,低頭看著腳前畫著的,古古怪怪的字符。這些字符,與這個世界的任何文字都不相同,卻仿佛隱藏著神秘的力量。

此時已經過了月中,天上的月是半圓狀的,在昏暗的夜空中顯得零落。孩子那纖細而小巧的身影,在曠野間孤零零的,猶如無根的野草,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她強行忍下了用術法生火取暖的沖動,以避免無端的消耗自己的精力,看這腳前這些扭來扭去的字符,小手藏在袖中捏來捏去。

“嗯,看來不會錯的,這個地方肯定藏有地龍。”她往那些字符上一站,深吸一口氣,下決心咬破自己的手指頭,手指頭朝著下方,血水滴落,緊接著,便猶如被那些字符吸入一般,那些字符開始發出光芒,神秘的光暈在她的周圍流動著。

下一刻,身穿連衣裙的孩子已經從原地消失不見,神秘的光暈,以肉眼無法看清的,極快的速度往前沖去。猶如某一個世界裏的懸浮列車,孩子的身體便被這沿地飛奔的光暈托著,炮彈一般往西而去。縱連這個世界最快的烈馬也無法企及的速度,短短的半個時辰,便已是幾十裏的距離。

光暈前進的方向並非一條直線,它以一種奇妙、但卻與大自然無比貼合的軌跡,蜿蜒向前。被光暈覆蓋、托著的孩子感受不到天地間的寒冷,只是與地面平行著,不斷的加速。在她的眼中,昏暗的樹林、山川的倒影猶如扭曲了一般,詭異的向後退。

驀地,極速前進的孩子睜大了眼睛,前方竟是一片陡然下陷的斷崖。“地龍斷了,地龍斷了!”她手舞足蹈的大叫,試圖停住自己前進的速度,從載著她的光暈中跳出。呼的一聲,光暈停在了斷崖的盡頭,她卻已彈射而出,呈拋物狀,在空中手腳亂舞的大叫著。

崖下的森林裏,幾只野狼發出低吠,擡起頭來,往空中那發出尖叫的小小身影看去,緊接著便受驚般扭頭逃開。

下方那白雪未消的樹林離那小小的身影越來越近,那身影淩空翻身,拇指在牙間一咬,快速的劃出了什麽。嘭的一聲,小小身影沒入了林中,幾只冬季的夜鳥飛起,同時還有震動聲傳來,發出嘭的一聲震響。過了一會,碎散的雪堆裏,漂亮金絲連衣裙的孩子爬了起來,雙手抱著胳膊,跳著腳,仰天尖叫:“好~冷~啊!”

此時的她,已經進入了光州地界,離西面的司壁洞,不過三十多裏……

※※※

北方的大地,兵鋒來去,滾滾的鐵騎下,人頭滾落,血水橫流,又被那不斷飄落的白雪所掩蓋,時而有白骨橫出,在寒冰的凍結下,猶如羊脂般的白玉雕成,毫無瑕疵,卻又讓人心悸。

麻木不仁的人們,被一根根繩子拴著,如同兩腳的羔羊,在寒冬下蹣跚向前,偶爾有人跌倒,被鞭打到站起,又或是無法站起,被補上幾槍後,拖到路邊去,慢慢的,不管是斑駁的血跡,還是無力哀嚎的面容,都被雪花覆蓋了。

更北邊,一處以寒冰砌成的大殿裏,精美的絲綢如同不要錢般,隨地亂鋪,兩側鐵鍋裏,油脂在火中燃燒,時不時的竄起壓抑人心的火焰。

神冊宗倍就在這排成兩排的深藍色火焰中,慢慢的、駝著背負手走著。

從外表看去,只是一個蒼老的老頭,臉上的皮與顱骨、頰骨緊緊的貼成了一塊,讓人完全感覺不到肉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僅僅裹了一層皮的骷髏頭,雙目中的眼睛,更是詭異的圓形,如同球體一般在眼眶裏凸著,仿佛隨時都會爆出。

在神冊宗倍的身後,跟著一個沉默的華夏人,此人名為盧文進,原本也是石州的一名秀才,始終無法過得州試,反因得罪了一名在朝中有人的地方豪紳,父母被害死,自己也被剝奪了功名,下罪入獄,卻趁著獄中的一場火災逃脫,逃往北方後,被神冊宗倍招攬,成為神冊宗倍手下的一名謀士,這一次,蠻軍攻入石州城,原本得罪了他的那些人,男子全都被他淩遲至死,女子亦是被扔入軍中,可說比死還慘,石州城更是遭遇大規模的報復性屠殺,即便絕大多數人,其實與他無冤無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