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執衡定元紀(第2/3頁)

宋劭沉吟良久,將他最後一段話仔仔細細的斟酌一番。

從宋劭的角度來說,無論如何不會希望傳承近千年的大周王朝,在他的手中崩潰。

然而文帝星出現異象,儒道崩潰,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大周王朝處於八百年不曾有過的水深火熱之中,即便是當年的削藩,也遠遠無法與此刻相比。然而看看朝堂,卻仿佛一切依舊,什麽也不曾發生過,他對此也多少感到一絲困惑。

即便是他,也開始感覺,有什麽地方需要變了,但是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朝堂依舊猶如死水一潭,每個人都生活在強大的慣性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做出改變。

但是昨日發生的事,卻讓他一下子醒悟過來。

天下是他宋家的天下,西南大亂,巴蜀失陷,割讓四州,這些事雖然屈辱,但失去的是“王土”,對於生活在京城裏的高官顯貴們養尊處優的生活,是沒有任何影響的,但是寧江帶來的消息,卻讓他們一下子就怕了,不只是他們,連他也怕了,整個華夏的滅頂之災,這樣的消息,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不願意去相信。

然而徐修省的那番話,卻讓他不得不去重視華夏滅亡的可能性。這一方面,也的確是有著寧江人微言輕,而身為平章事軍國重事的徐修省卻是兩朝元老、雖然是同樣的話,兩個人分別說出,分量卻是不同的原因。而另一方面,也是在反省之後,他開始意識到,朝堂上的頑疾所在。

面對著儒道崩潰所帶來的華夏危機,朝廷必須要做出應對,要變革。然而,在朝堂上,任何一場變革,都是腥風血雨的象征。而在這樣的變革中,最不用擔心的人是誰?

恰恰是他這個天子!

八百年的儒家天下,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觀念,深深的種在每一個人心中,朝堂上誰都可以被替代,唯有他這個天子是不可替代的。

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絕大多數人,更加在乎他們辛辛苦苦的熬資歷、鬥政敵所得來的地位和權力,越是這種時候,他們越是擔心自己的權力和地位受到影響。

改變這種事,談起來容易,不管怎麽改,反正天子都是天子,他們這些朝臣,卻是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位置,能夠在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中維持下去。

這種想法,可以說是朝廷上絕大多數人共同的心聲,也正因此,比以往更加強大的慣性,就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氛圍中,推著整個朝堂繼續向前,哪怕前方是不見底的深淵。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宋劭的第一反應是失望,對整個朝堂的失望,然而失望歸失望,比以往更加強大的責任,卻也在這個時候,深深的壓在了他的肩頭,他不知道要往什麽地方改變,但他知道,不管怎麽樣,大周王朝都需要變了,而這種變革,除了由身為天子的他自己來帶動,根本就不能指望其他人。

對於宋劭現在的心態,寧江其實是能夠理解的。就像是另一個世界裏明朝的崇禎、清朝的光緒,當意識到整個國家的危機的時候,身為皇帝,他們也曾試圖做出改變,為那踏入末期的王朝續命,只是自身能力的不足以及所面對的強大慣性,最終讓他們落得或是身死,或是國破的下場,但是封建王朝的性質,必然會使得一些清醒的帝王,因為肩頭上的責任而想要嘗試著做出改變,畢竟理論上,國家是他們個人的國家,不是朝臣的,也不是百姓的。

寧江繼續道:“取消階級法,重用武將,整頓軍隊,嚴加查處刻剝、私役兵士之慣例,使將士一心。在此基礎上,實行保甲之法,各郡、各縣皆編制民兵,以十戶為一甲、以十甲為一保,從軍中選出有能為之低階武將前往訓練,動員起華夏所有壯丁以備戰。練兵權,用兵權合而為一,形成隊、部、將、軍之作戰單位。重工,將各地有一技之長的工匠、鐵匠召集起來,研制兵器,以往身在賤籍的工匠,給予脫離賤籍,對於能夠設計出大幅提升兵士實力之兵器的工匠,不惜授予官職、榮耀,等同於學士、直學士,至於翰林院中的諸位學士、國子學府的太學生們,可令他們下鄉深造。重商,一方面,減租減稅,令普通老百姓不至於成為流民、暴民,另一方面,給予商人適當的地位,促其流通,然後開征商業稅。四方戰事叠起,需要用錢的地方極多,與其取之於民,不如取之於商。”

他就這般,不斷的說了許多。

在他說完之後,宋劭沉吟良久,道:“卿說的這些,要在朝堂上推行下去,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寧江拱手道:“臣固然也知道,這些說起來容易,推行起來阻力極大,但是陛下,這些若是能夠推行下去,我大周朝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做,那就真的是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