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嶽湖煙火

高鎖縣、錢晨縣、白茅縣三縣之間,有一大湖,名為嶽湖。

嶽湖乃是臨川郡之著名景點,北有棲霞嶺,南有錢潮江,湖光春色,美景無窮,同時又是長河一帶的才子佳人遊山玩水、吟詩作畫的聚集之處。

每年元宵,在嶽湖上都會舉辦一場盛大的詩會,不只是聚集了周圍三縣的眾多才子,也有許多騷人墨客結伴而來,湊湊熱鬧。

天還沒有黑,嶽湖之上,許多畫舫、樓船就已經掛起了燈籠,岸邊的楊柳樹經過了冬天的霜雪,已經開始煥發生機。北邊的山嶺,翠色覆上了山頭,綠意盎然,南岸的酒樓,吆喝連連。

許多漁船在江上遊蕩,因為是元宵節,實際上並沒有用於捕魚。或是漁民拖家帶口的遊玩,或是被某個才子租用,船夫一邊搖著擼,一邊為租船的書生講解著周圍的風景。當然,會租用漁船的,往往都不是什麽富裕的人。

在這些漁船中,大大小小、裝飾漂亮的畫舫,要比這些漁船顯眼得多。

不過更顯眼的,卻是一艘嶄新的小輕舟。

這艘輕舟,在江上猶如扁葉,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漁船,而是有錢人在自家的湖中泛湖所用。然而就算如此,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讓人在意的,真正讓人注意的,卻是在輕舟上劃槳的少女。

這少女,差不多十三四歲的年紀,穿的是碧玉紅精美襦裙,胸前對襟,襯著藕合色的繡金蘭抹胸,抹胸的頂端綴著金絲。不管怎麽看,這都是一個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而且模樣秀麗,嬌媚可人。

此刻,她雙手拿槳,小槳在水面輕輕劃動,帶著小舟往湖心蕩去。

她的前方,卻坐著一個大她一些的公子哥兒,穿的是白底雲紋的小科綾及羅長衫,戴著鹿皮制成的皮牟,坐在舟上,翻著書卷,意態悠閑。

兩個人的模樣有些相似,看上去是一對兄妹,然而當哥哥的坐在那裏看書,卻讓妹妹在那劃船,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

一些書生甚至恨不得卷起袖子跳過去揍他,像這般不懂憐香惜妹的人,也有資格讀聖賢書,做讀書人?

當然,其中好些書生,為他們蕩槳又或搖擼的也是漁家的女兒,但這性質還是不同的,漁家的女兒,為他們搖槳那是天經地義的事,而那個小姑娘,肌膚嬌嫩,柳媚花嬌,婀娜可人,秀色可餐,讓這樣秀美、且一看就知道有良好出生的女兒家去搖槳,實在是暴殄天物。

湖面在夕陽下粼粼的波動,一圈圈白光隨著小船往兩側蕩開。

“哥哥,”女孩感嘆著,“讓妹妹幫你劃船,你也真坐得住啊。”

“你現在是練武之人,你哥哥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你讓我拿槳我也拿不了幾下啊,”少年笑道,“再說了,這也是對你的考驗,水勢無常,對水的流動的觀察和掌握,與對敵人的招數的觀察和掌握有異曲同工之妙,身為練武之人,連沒有自主意識的流水都無法征服,我以後怎麽敢讓你行走江湖?”

女孩嘴兒一撇:“明明手無縛雞之力,講起武學來偏偏還一套一套的,跟真的一樣。”

少年說道:“你別不信,難道不知道,有前輩高人浪翻雲在洞庭湖畔觀水性十年,悟出覆雨劍法,終成天下最頂尖的兩大高手之一?”

“真的假的?”女孩不太相信地說道。她從來沒有行走過江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叫浪翻雲的前輩高人,看水都能看出個頂尖高手來,真是跟小說一樣。

她好奇的問:“既然是兩大高手,那一個是看水看成高手的,另一個是看什麽看成高手的?”

看奸夫淫婦……寧江想。

《覆雨翻雲》裏,龐斑把他所愛的勒冰雲送給風行烈,然後躲起來看他們兩個天天做日日做,終於魔功大成,破碎虛空……不過這麽極端的辦法就不要告訴妹妹了,讓她看看山看看水就好。

當然,他讓妹妹劃船,跟看山看水沒有什麽關系,一方面,觀察水的流動的確是與觀察敵人有相似之處,另一方面,以妹妹自身的力氣,舉起槳來都有些困難,更不用說劃船,因此,這一路也就需要用到內力。而內力怎樣調節和運用,才能更好的劃船而又不至於浪費,這個是她自己需要掌握的事,他能夠指點,但是沒有辦法幫上太多的忙。

在武道上,自身的經驗和身體的記憶才是最重要的。

寧小夢撇嘴歸撇嘴,對哥哥卻是信服的。雖然哥哥根本就不會武功,但她但凡有不懂的地方,拿著《璇璣劍舞》去找哥哥,哥哥總能夠說出條條道道來,只要按照哥哥教的去做,事後總能證明哥哥是對的。久而久之,在武道的修行上,她也就不知不覺的開始依賴哥哥,哥哥怎麽說她就怎麽做。

只是,在周圍的其他人看來,卻是一個嬌小柔弱的女孩在那裏辛苦的劃著船,比她更大的少年反而悠閑的坐在船上看書。尤其是,雖然已經開始掌握了一些水的流動,但因為一開始時用力過大,這個時候內力已經有些不支的小夢,氣喘籲籲,連槳都有些拿不穩,更是看得那些才子一邊同情小姑娘的不幸,一邊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