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十二章 建軍

天津,北洋大臣衙門。

今年以來,李鴻章就沒回過保定的直隸總督衙署。只是守在天津,全力的看著京師和朝鮮的風雲變幻。年來風波不斷,北洋也卷在其中拋上拋下,讓一貫保養極好的李老爵閣部堂,都看起來老了一些兒。

“中堂,袁世凱發來的文告,您可都看了?在叫苦呢,慶軍上下,咱們幾十個老淮系的軍官都給打發回了漢城,這徐一凡,也忒跋扈了一些!這擅改軍制的責任,操切行事的責任,咱們要不要彈劾他?”

說話的是楊士驤,他和徐一凡相識最久。現在也不知道是為了撇清關系還是什麽,反而是李鴻章幕中最明目張膽反對徐一凡的。

又或者是,他是最明白感到徐一凡未來威脅的?

李鴻章笑著丟下手中折子,瞧了一眼坐在一邊,只笑不說話的張珮綸好女婿:“彈劾什麽?他已經飛報榮祿,要他挑選旗人幹員,到平壤統帶隊伍。這是替禁衛軍,替旗人爭權的好事兒,榮祿都捏著鼻子認了。傳到北京,也是老佛爺和皇上都會點頭的事情,我們彈劾他什麽?”

楊士驤恨恨的道:“這是明目張膽,和咱們北洋,和咱們淮系為敵啊!好小子,也算是出自北洋門下,居然這麽忘恩負義,狼子野心!”

李鴻章還是笑,幕中這些人物的心思,他早就摸得通透。楊士驤確實有想撇清和徐一凡關系的想頭,更有一點覺著徐一凡搶了風頭的嫉妒吃味。種種樁樁混雜在一塊兒,讓他現在看徐一凡怎麽也不順眼。但是論起和徐一凡的關系,北洋和他只能說兩不相欠,談不到他是出自北洋門下的話兒。

怎麽應對這個徐一凡,說實在的,李鴻章也覺著頭疼。原來的官場手段,拿他絲毫用處也沒有,這個家夥軟硬不吃。就算將他拋到最險惡的局面裏面去吧,這家夥總是能掙紮上岸,還能多少撈一點好處……

現在他駐節北朝鮮,已經算是開府建牙,自己有個局面。北洋和他在肘腋之間,到底是敵是友,還難思量得很。李中堂別的不怕徐一凡什麽,就是怕他挖北洋墻角,那次想把已經不聽號令的鄧世昌塞給他,也是這個心思。卻沒想到鄧世昌打死不走,在北洋水師裏面領個閑職差遣蹲著。

這小子,到底要的是什麽呢?風雨飄搖的大清,出了這麽一個人物,到底是福還是禍患?

李鴻章想得有點頭疼,突然發覺自己女婿一直沒有說話,冷不丁的突然轉頭問他:“幼樵,又在養神了?有什麽想法兒,你倒是說說呀!”

張珮綸像是突然被李鴻章的話從自己思緒裏面驚醒似的,哦了一聲,臉上也沒有一貫風流倜儻的笑容了。只是皺著眉頭苦苦在思索什麽一樣。

“中堂,徐一凡他在朝鮮所作所為,說實在的,到底在所求什麽,咱們很快也能看出來。他在國內必然還有呼應的動作!僅僅考察他南洋之行就明白了,沒有譚嗣同在上海為他糾集清流呼籲,他最後能夠化險為夷?近來國內那幫為他搖旗呐喊的家夥,也定然還有動作,咱們只管等著看就好了……在下只是擔心,朝鮮局面變化,必然打破中日甲申之後在朝鮮的平衡,日本會有什麽動作?朝鮮,可是咱們北洋的門戶啊!整個大清,還不是咱們北洋水陸兩師,在獨擋日本?”

李鴻章臉色一動,冷冷道:“現在朝鮮,可不是我們北洋的首尾了。”

張珮綸一怔:“中堂,朝鮮是北洋門戶,也同時就是京師腹心之地,還有東北龍興之地的門戶!”

李鴻章也容色如鐵,絲毫沒有退讓的打算:“你以為日本小小島國,就有並吞朝鮮,威脅我龐然大清的能力麽?我北洋數萬練軍,北洋水師,就都是擺設?英國法國,這些強國霸主,哪些是在朝鮮有利益不得放棄的?更不用說,我們和日本還有條約!朝鮮為我大清藩國,這是萬國所承認的!”

他斷然又加了一句:“渤海海口,我北洋經營垂二十年,已經有深固不搖之勢!”

張珮綸和楊士驤心下都是雪亮,李鴻章李中堂,是準備放手朝鮮,坐看榮祿和徐一凡明爭暗鬥,讓他們無法經營起一個可以針對北洋的嶄新勢力出來了!

可是這樣放手朝鮮,是對還是錯?

難道日本,真的沒有威脅北洋門戶的能力?

這個問題,在甲午戰爭爆發之前的大清,估計沒有一個人會有答案。誰也沒有想到那次戰事,給這個搖搖欲墜的天朝上國最後的,也是空前的沖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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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十九年,六月。

大清時報出了一份全部都在評論朝鮮地位和日本明治維新情況的專刊。

而且不僅僅是一份,而是有後續,再續,連續報道了整整四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