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九章 平壤

嘩啦啦馬蹄踏過溪水,當先一騎駿馬已經先踏足北岸。緊接著是數十名騎士跟著湧了過來。馬上人物,紅頂行裝,翠森森的雙眼孔雀花翎。年輕得讓人覺得耀眼,正是徐一凡。

道路兩旁,山峰聳立,巨木森然。一支隊伍,稀稀拉拉的行進在從漢城通往平壤的道路上面。這幾天行軍下來,雖然平壤老營已經派出了以大盛魁夥計為主的前進兵站,一路準備糧食燒柴副食等接應北上的慶軍,但是這一千多人還是走得叫苦連天。有意無意的和徐一凡每一個號令作對。

而徐一凡除了以身作則,每天最先一個起來等著他們收拾出發,每天等到他們睡覺之後最後一個安寢之外。就是一直在默默的觀察著他們。

慶軍六營,應該有二千四百步兵,四百騎兵,二百炮兵。但是實際上,只有一千四百余人。楚萬裏一路點驗的時候兒,吳慶恩還梗著脖子回他:“這是空的額子,一向是淮軍定下來的公項規矩,咱們不過照著上官的意思做。當初袁大人交接的時候兒,你們怎麽不和袁大人說?現在找起咱們的麻煩來了!”

楚萬裏早就接到過徐一凡的交代,不過一笑而罷。但是這些日子,他也陪著徐一凡,隊伍前隊伍後面的觀察,哪些員弁在隊伍當中是受到排擠的,哪些還願意服從命令,哪些動作又敏捷又準確,一看就是當老了兵的。都默默的記在了心裏。

徐一凡和他的隨員們立馬於溪邊,看著慶軍大隊亂紛紛的湧了過來。軍裝器械,都丟在了馱馬上面載著。看著面前溪水擋路,一個個都是罵罵咧咧的開始脫褲子。吳慶恩的四川小馬穩穩的從後面趕來,這位營官大人早就在漢城袋虛了身子,大聲的沖著溪水對面叫道:“徐大人,今兒已經是三十裏路下來了,還是歇歇吧!又不是兵荒馬亂的時候兒,弟兄們沒拿開拔費一天走這麽些差不多就成啦!徐大人,您瞧著呢?”

徐一凡冷笑,揮揮馬鞭先到前面去了,他和這些老兵痞一路過來,交道已經打得夠夠的了。楚萬裏笑著沖吳慶恩叫道:“吳大人!離平壤還不過一站的道路,到了平壤,徐大人有超等的犒賞。大碗的燒鍋,孢子肉,說不定還有朝鮮姑娘跳舞呢!在這兒喝風吃冷幹糧,有個毛的意思?”

當兵的聽見楚萬裏的調侃,轟的一聲笑了起來。這時當軍官,要不就是不怕死,要不就是能放下架子。楚萬裏的做派,別的不論,倒是讓慶軍這些當兵的覺得大有好感。

吳慶恩沖楚萬裏笑笑,勒馬回去指揮渡河,順便等著後面的營頭上來。幾個營官漸漸聚齊,都瞧著吳慶恩鐵青的臉色。

“什麽犒賞!老子這一套見得多著了。想把咱們淮軍吞下來?吊毛!不能讓這些家夥到了平壤,安頓下來,一個個收拾咱們。咱們說好了,約齊了,到了平壤,就一起鬧餉!開發費,軍官的借支銀子,還有上忙下忙兩個月的餉錢,加上行軍應該領的行糧和鹽菜銀子,公帳上面咱們墊出去的公費,一起要!要是他服軟拿出來,以後也沒法子帶這些兵了,慶軍上下,還是老子們說話算數……”

一個營官膽子小點兒,揣揣的問:“要是他不服軟呢?”

吳慶恩咬著牙齒:“咱們有一千多人,他不過才百把號隨員衛隊,咱們卷堂大散,他還敢追咱們不成?只要能把隊伍拉回漢城,榮大人和袁大人會替咱們撐腰的。參也要參他個治軍不力!加上咱們背後還是淮系老北洋,這個打落水狗的機會,能放過不成?咱們不是不奉命北上,只是他帶不好罷了!這樣榮大人和袁大人才好說話兒……你們的意思呢?”

幾個營官互相看看,又看見吳慶恩的心腹有意無意的靠了過來。幾個營官忙不叠的表態:“您是大哥,我們還不是唯你馬首是瞻!到了平壤,您一聲號令,咱們就鬧將起來!”

那邊在秘密商議,徐一凡卻帶著十幾名衛隊策馬沖出了溪邊的山谷,眼前已經是大同江兩岸的平原了。一片青綠,直延伸到山腳盡頭。到處野花綻放,春天的活力,哪怕在這個藩國朝鮮,也是表現得淋漓盡致。從山間出來,看到此番景象,人馬都是精神一振。

遠遠的有十幾騎馬奔了過來,當先騎士,還掌著一面徐字節旗。在春風裏獵獵飄動。掌旗騎士,人高馬大,馬靴錚亮,穿著徐一凡私訂的洋式軍裝。除了張旭州還能有誰?

張旭州帶著數名學兵,滿臉驚喜的神色,飛也似的催馬過來。徐一凡也含笑勒馬等候,等張旭州及至面前,他手一抖已經將徐字節旗穩穩插在地上,翻身滾鞍下馬。

“徐大人,咱們終於盼到你來了!前面就是咱們老營。是咱們的新家!詹大人在主持建設分不開身,我就趕了幾十裏地來迎接。唐大人也到了,還帶著譚先生和大人的家眷……徐大人,您給咱們挑了個好地方啊!幾百裏方圓,都可著咱們做主!放眼國內,哪有這樣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