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遇辛亥 第四十一章 勿忘張堡

隨著沉重的號子聲音,一門門山野炮在黑夜裏被推進了發射陣地。一旅幾個骨幹營都在前沿做陣地徹夜的準備。第一師象是被揭到了逆鱗的一條暴龍。從上到下都眼睛血紅的。從上海起事以來,雖然苦戰也打過。從來沒有這樣被人打得這樣不能還手的慘敗過!

賀天涯在炮兵陣地上大聲指揮,民夫們把一箱箱的炮彈挑了過來。明天這個火暴性子的團長就準備用炮火將張堡推平!

雨辰還是老規矩,作戰前夜和幕僚們到前沿各個連隊看看轉轉。呂逢樵跟在他身後兩步,低著頭。渾身肌肉緊緊的,似乎在他矮小結實的身體裏,蘊藏的全是屈辱和憤怒,就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在前線看了一圈部隊,雨辰才停了下來。招手讓呂逢樵上來。在夜色裏,他沒什麽表情。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吳采拉著幾個幕僚悄悄的走開了,想給這個老朋友留點面子。

呂逢樵上前一步,聲音就象在胸腔裏爆發出來的一樣,既壓抑又低沉:“師長,這次教導團給您丟臉了。但是我不信教導團就幹不過那些老北洋!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也不比誰多條胳膊!這次您怎麽處罰我都成,就兩個要求,一是放沈營長一馬,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二就是讓我上前線去,明天拂曉攻擊,我和教導團的弟兄死也要找張堡的敵人報這個仇!”

雨辰聽他發泄完,背著手轉過了身,聲音淡淡的:“逢樵,再陪我走走。”

兩個人並肩一起朝炮兵陣地走去。一路上的兵士們都立正敬禮,也都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呂逢樵。讓他心裏更是憋屈得難以言喻。

“逢樵,你這兩個要求,我一個都不能答應。”

雨辰沒有理呂逢樵的反應,只是自顧自的望下說去:“也許我不是很懂得打仗,但是我懂得管人,懂得為以後考慮。一個軍隊,賞罰分明是最要緊的,不然也就不成為軍隊了。沈子涵我知道他,但是他這次輕敵不做周密偵察,就在張堡這個地方吃了埋伏。責任他必須承擔……至於是什麽處罰,等軍法處組織調查後再頒布。你不要再為他求情了。”

他轉過頭來看著呂逢樵:“至於你要上前線,帶著教導團去拼命……那是混話!”他最後的聲音突然很大,充滿了怒氣,讓呂逢樵這個鐵打的漢子都忍不住渾身一震。

雨辰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們都想著怎麽把面前的仗打好,我卻想得更多哪……教導團都是蘇滬兩地的青年學生精華,是我將來要派大用場的人物,沒有訓練好,我舍得讓你這麽糟蹋嗎?我很悔讓你的部隊打前哨,教導騎兵營的七十九條人命啊……你怎麽還我這些學生?你怎麽賠?我想做的事情,要做的事情還太多太多,沒有人我拿什麽去做這些事情?這些學生參加了軍事行動,接受過第一師的熏陶,自己有文化,又有紀律。除了一些人繼續帶兵外,其他的再訓練一下,放出去就是各方面的幹部啊!我不能象你們一樣,滿腦門子想的就是打仗!”

這時呂逢樵看到雨辰的眼中似乎有著晶瑩的淚水閃動。教導團和隨營學校真的是雨師長的寶貝啊。從上海成立教導營起,師長的一半時間都花在他們身上了。除了聘請國內最好的軍事教官,還經常親自給他們上課。讓他們接受的都是軍官的養成訓練。每個教導營才成立時候的士兵,他幾乎都叫得出名字來。他不許這些士兵叫他師長,而要叫校長,他也真的把這些士兵當自己的學生看待。在這個小小的張堡,就七十九個活蹦亂跳的青年學生犧牲了,師長什麽心情。他當然能夠體會。

雨辰望著張堡方向:“第一連向張堡的沖鋒……這些孩子們啊……就不能少點血性嗎?不過要是少了血性,也就不是我雨辰的學生了……呂逢樵,你給我記住,教導團仗肯定是還要打的,但是還出現這種無謂的傷亡,你自己知道該怎麽辦!”

呂逢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團部去的,腦子裏只有師長的那幾句話在翻來覆去:“我想做的事情很多,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你怎麽賠?”等他發現到了自己團部的帳篷前面,就看見團直屬部隊的一些士兵簇擁在帳篷前面,他整整衣服,威嚴的走了過去。就見士兵們圍著軍法處的處長紀存中和兩個師部憲兵連的憲兵,押著原來在他帳篷裏的沈子涵走出來。

士兵們不敢對軍法處的憲兵有什麽意見,只是簇擁在那裏。讓沈子涵他們走得慢一點。沈子涵軍服筆挺,朝士兵們笑道:“弟兄們,別這樣攔著紀處長辦公。我隊伍沒帶好,仗也沒打好,害了那麽多弟兄的性命,我應該受到軍法懲處!命大概是不會丟的,就等著回來和弟兄們把教導團丟在張堡的臉撈回來,給犧牲的騎兵營弟兄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