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遇辛亥 第八章 最長的一夜(五)(第2/2頁)

這個胖大紳士,就是有著二品頂戴。分省江蘇的候補道,上海大清銀行的總辦宋漢章老先生了。他是被雨辰指派陳三爺他們,從租界裏硬綁出來的。今夜這麽亂,誰知道他老人家到哪裏去了。

雨辰微笑道:“宋先生,還沒考慮好麽?本都督的要求可並不過分。”

宋漢章擡起頭看了雨辰一眼,又低下頭來。聲音細微的道:“你們都是民黨人物,哪有這樣當綁匪的?革命要真是都這麽幹法,那不如當土匪了。”

這家夥居然還頗硬氣,雨辰冷笑道:“當年鐵良要為滿廷編練禁衛軍,你老人家鞍前馬後奔跑,從制造局提了八十萬,上海關道提了四十萬,南京秋解京餉提了五十萬,另外還從鹽稅擔保指撥了三十七萬。就憑這點,本都督就能要了你的命!這無非都是咱們漢人的民脂民膏!現在只要你把這個數目還給咱們漢人,已經是對你分外客氣了。你要是再推三阻四,我一個上海軍政府的都督,難道殺不得一個滿清的大官走狗麽?”

宋漢章頓時軟了下來:“我是在租界被綁架的!你違反了租界的法律,你要動我,洋人是不會放過你的!”

聽到這家夥反過來威脅自己,雨辰倒還沒什麽,呂逢樵卻變了臉色,掄著槍把一下砸在他的頭上。宋漢章痛叫一聲,摔倒在地上,手中茶碗落地,碎得清脆。血頓時就從他頭上流了下來,宋漢章哀號一聲。癱在地上慘叫起來。

雨辰冷冷道:“逢樵,倒也不必這樣,畢竟他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既然沒有自贖的心思,拉出去斃了也就拉倒。我倒要看看哪個洋人找本都督來算帳?現在在上海,本都督就是老子!”

呂逢樵答應一聲,伸手就去拉宋漢章。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一點骨氣早丟到爪哇國去了:“我給!我給!但是二百來萬的數目太大。銀行裏一時劃不出來。我私人倒有三十來萬,都是半生宦囊所積,全送給都督,詡贊革命也就是了。我也是漢人哪!”

看著呂逢樵象拉死豬一樣的把宋漢章拉起來,雨辰厭惡的道:“虧你也知道自己是漢人!各省才收的夏稅,東南膏腴之地不都通過你們上海大清銀行遞解?這時多了我不敢說,六七百萬總是有的,連二百萬都劃不出來?想留著給滿清續命麽?逢樵,不必多說,拉出去斃了,省得我看著心煩!”

這時宋漢章才真正的服了軟。他神不知鬼不覺的被綁到這裏。現下又正是亂的時候,這個二杆子都督殺了自己,真跟殺只雞一樣沒有分別。他連頭上的血都不敢擦,坐起來和雨辰真正的探討起這實質性的問題。因為清政府在武昌用兵,催餉急如星火。大清銀行幾乎都是隨收隨解,這時不過才有二百萬掛零的存庫款子。雨辰和他談定劃出一百九十萬關平兩的銀子出來,上午派人拿了宋總辦的手條去拿支票,拿過來請宋總辦簽字蓋章背書。就把這筆款子匯到陳三爺他們在英租界匯豐銀行開好的戶頭裏面,款到放人。他老人家盡可以帶著他那遠遠不止三十萬的宦囊所積當寓公享福去。

等到把這點事情辦完,雨辰才松了一口氣,疲倦就這麽襲上心頭。他招呼人拿來冷水洗洗臉,振作一下精神。這一夜快過完了。事先預想要做的事情也基本都順利完成,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走?或者往大裏說,自己下面的追求是什麽?當幾天上海都督享享福,狠狠撈一筆然後跑到海外去當寓公?還是盡自己所能,去改變後面幾十年中國血火眼淚交織的歷史?……這也許是太沉重了。

他走出臥室,站到了台階前,看著那些忙亂了一宿,卻始終精神飽滿的軍官士兵來去。他們眼睛裏只有最單純的喜悅和對未來最熱烈的向往。陳山河在隊列裏面,高聲唱著黃族歌,指揮兵士們在搬運武器。

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雨辰無聲的嘆了口氣,既然自己已經被深深的卷進了歷史裏面,也小小的改變了歷史走向。為了自己是一個中國人的身份,為了自己身上炎黃先祖流傳幾千年的血脈。為了眼前這些可愛的青年。他只有做下去,嘗試著將歷史朝自己以為好的方向扭轉。

但是……自己以為的方向就一定是對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