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為君無道,臣當棄之

閬中,蜀軍大營。

“快看,是劉璝將軍回來了。”遠遠地,守營的將士便看到劉璝沒有帶任何人,一路快馬加鞭,風塵仆仆的飛奔而來,有人打開寨門,放劉璝入營。

劉璝連續趕了五天五夜的路,一路上換馬不換人,此刻臉上已經帶著濃濃的倦色,幾乎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的。

“將軍!”幾名迎上來的將領連忙上前攙扶,卻被劉璝一把推開,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劉璝表情沉重的徑直走向張任的營帳。

途中不少得到消息的將領也紛紛趕來,包括那十幾個之前擅動軍士作亂的將領,此刻也趕了過來,只是看到劉璝一臉鐵青的面色,沒有人上前搭話,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劉璝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張任正在營帳裏查看軍餉數目,突然得知劉璝回來,也是心中一喜,自劉璝離開這一個多月來,張任的日子不太好過,不斷有不利的言論從成都那邊傳來,一開始只是將領,到後來,這些不利的言論已經開始向軍中蔓延,尤其是不少將領也在其中煽風點火,若非張任有足夠的威望暫時鎮壓得住,這閬中大營不用敵人來攻,恐怕自己就得先亂了。

想管,卻管不了,因為涉及到的人太多了,那股來自全軍自下而上壓迫過來的力量,哪怕是張任,都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劉璝回來,讓張任松了口氣,現在,他需要劉璝給他帶來一個好消息來振奮人心,來消弭這些不利的言論,只是當張任看到劉璝的那一瞬間,心中便沒來由的一沉,劉璝的臉色很難看,難看到張任突然有種制止劉璝說話的沖動。

“劉將軍一路勞累,不如……”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張任估計劉璝接下來說的話,恐怕未必是自己想要聽得,至少不能在這麽多聞訊趕來的將士面前讓他說出來,所以張任想要先穩住劉璝,只是沒等張任把話說出口,劉璝卻已經噗通一聲,跪在了張任面前。

“劉將軍,你這是何故?”張任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苦澀的看向劉璝。

劉璝也不多言,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緩緩地脫掉了身上的鎧甲,露出身上幾道縱橫交錯的傷疤。

“末將劉璝,自中平思念效忠劉焉,至今已歷二十載光陰,打過羌人,戰過南蠻,數年扼守葭萌,數度擊退漢中來犯之敵,六次瀕死,身上大小傷勢五十余處,為劉家,可算是赴湯蹈火,從未有過半句怨言,也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他劉璋父子的事情。”劉璝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讓所有人默然。

或許劉璝本事不及張任,但若論資歷和戰功可不比張任少,甚至論資歷的話,比張任還高,但被排在張任之下,卻從未有過半點怨言,這樣一個人,絕對算得上忠臣了,此刻卻直呼劉璋的名字,很顯然,劉璝的立場此刻已經擺明了。

“劉璝將軍,怎可直呼主公姓名?”張任面色難看的看向劉璝,沉聲說道。

“為何不可?”劉璝擡起頭,目光變得有些通紅,便是張任,在對上劉璝那雙眸子的時候,也不禁一窒,這個老實人發怒了,那種野獸般的眸子,讓張任都有種不敢直視的感覺。

只聽劉璝低沉的聲音裏,隱隱帶著幾分咆哮:“我為劉家出生入死,浴血拼殺,劉璋卻在後方私通我妻子,更暗謀害我,非我不忠,奈何劉璋昏庸無道,更要絕我生路,今日回來,劉璝也沒想過活著出去,將軍,我劉璝今日,要反了!”

劉璝的聲音,如同重錘一般敲擊在所有人的心裏,劉璝是什麽人,在場將士多少有些了解,對劉璋可說是忠心耿耿,身上的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每一道,都是為劉家添的,但就這麽一個人,如今卻被劉璋逼反。

“劉將軍,這其中,或許有些誤會!”張任動了動嘴皮子,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沒有任何說服力,但他卻不得不說。

“誤會?”劉璝冷笑一聲,搖了搖頭:“我回成都一月,未曾見到劉璋一面,據說劉璋不理政務已有三月之久,泠苞將軍已被劉璋奪了軍權,如今成都一片烏煙瘴氣,那日我強行闖入刺史府,此事是我親耳聽聞,若非當日孟達及時阻止,我如今,或許已經成了一杯黃土。”

“孟達?”張任聞言,目光一動,這孟達的風評可不怎麽好。

“我知將軍要說什麽,不過劉璋看上了孟達的妻子,想要逼其就範,獻出妻子,因此孟達與劉璋,已然離心。”劉璝冷笑一聲:“如今劉璋,可說已經是眾叛親離。”

“我劉璝,今天就要反了!”劉璝站起身來,扭頭看向周圍已經圍過來的一眾將士道:“沒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因為劉璋淫我妻子,更和那賤人暗謀害我,不反,我將再無生路,與旁人無關,諸位自可坐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