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憤怒的單於

建安五年,已經到了四月下旬,對於生活在河套地區的牧民來說,從去年開始到現在,都算不上是什麽好年景。

一直在打仗,一開始是漢人打進來,打匈奴,然後漢人走了,河套內部各族開始互相打,一開始是大家一起跟匈奴人打,打到一半,相互間又打起來。

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牧民算是吃盡了苦頭,大片的草場卻不敢去放牧,生怕越界或者突然殺出一批不知道哪邊的人順手賞他們一刀,但不放牧,又幹什麽?種地嗎?誰會?

老邁的牧民已經顧不了許多,這幾日難得風平浪靜,驅趕著牛羊找到一片水草豐茂的草場,看著已經有些消瘦的牛羊瘋狂的嚼著嫩草,悠悠的松了口氣,再這麽下去,就要考慮要不要遷徙到塞外去,那邊雖然地薄,但至少不會像這邊這樣提心吊膽的。

這片地方,已經很久沒這麽亂了。

抱著一只小羊羔,老牧民看著天空,喃喃自語,人在一個地方待的久了,總會對這片地產生感情,這些在河套地區生存久了的牧民,自然也會不知不覺得產生一種類似於故土難離的鄉情,有安生日子過,誰願意整日奔波?

誰都好,趕快結束這場戰亂吧!

在草原上,民的定義很模糊,很多時候都是閑時放牧,發生戰事的時候,這些牧民配上武器就直接成了戰士,馬背上的民族,說是天生的戰士也不為過,因為他們從出生開始,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都會和各種草原上的猛獸作鬥爭。

已經很老的獵犬匍匐在主人身邊,聽著主人的絮叨,耷拉的眼皮偶爾會往外掃兩眼,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趴在地上,它已經太老了,就像它的主人一樣,或許明天,就再也起不來了,除了老主人,整個家裏沒人喜歡它,突然,老獵犬的耳朵支棱了起來,原本匍匐在地上的四肢突然立了起來,警惕的看向遠方,喉嚨裏發出一陣嗚咽。

大地開始發出輕微的震顫,牛羊們也開始焦躁不安起來,停止了吃草,老牧民驅趕著牛羊想要離開,他太清楚這代表著什麽,這是大部隊行軍才會出現的動靜,遙遠的地平線上,已經能夠看到一條黑線在天地相接的地方不斷蠕動,變粗,一股蕭殺的氣勢撲面而來。

“快~快走!”老牧民騎上自己的老馬,年輕的時候,他也是族裏的勇士,也曾開弓射箭,對於這樣的場面,並不陌生,沒想到自己今天跑出來放牧,竟然正好碰上大隊人馬趕路,心中哀嘆著自己的運氣,同時焦急的揮動著馬鞭,驅趕著牛羊。

“汪汪~”

老獵犬焦急的在老主人的馬旁邊來回奔走,不時朝著那讓它感到十分危險的方向叫喚兩聲,已經越來越近,近到已經可以看清楚對方的樣子。

老牧民看了一眼大軍來臨的方向,有些絕望,人太多了,驅趕著牛羊,根本無法避開這些人,他是上過戰場的,很清楚這麽多人沖過來,沒人會可憐他這個擋在路中間的老骨頭,甚至有人會朝他射箭,這點他一點也不懷疑,物競天擇,在這片土地,乃至更遠些的草原上,老人永遠是累贅,無論匈奴人還是鮮卑人,都不會喜歡老人這個群體,他怕很久以前,這些老人在壯年時候,也曾立下過功勞,但匈奴人是從不講功勞的。

“轟隆隆~”

老人這個時候想要放棄牛羊,但已經晚了,浩浩蕩蕩,仿佛無窮無盡的鐵騎席卷而來,老牧民在這種陣仗面前,比滄海一粟更加渺小。

“噗~”

一支破空而至的箭簇刺穿了老人的胸膛,殷紅的鮮血噴濺出來,老人的身軀一顫,目光中帶著些許留戀,然後永遠定格在這一刻,身體無力地從馬上跌落下來。

“汪汪~”

老獵犬焦急的看著滑落下來的老主人,上去拖拽,只可惜,它太老了,根本拖不動,扭頭看了一眼已經奔近的馬群,老獵犬露出兇狠的神色撲上去,想要為老主人報仇。

“噗~”

沒有人理它,在老獵犬的哀嚎聲中,高速奔騰的戰馬直接將它撞飛,隨後無數鐵蹄從它身上踏過,化作一嘆殷紅,染紅了這片大地還有驚慌的四處逃竄的牛羊,逐漸被人群湮沒,從始至終,大軍沒有一刻停頓。

蒼茫的大地上,三萬匈奴鐵騎匯聚成龐大的騎陣,密集如蝗般席卷而過,滾滾煙塵從其後漫卷而起,逐漸高揚,遠遠看去,就如同一陣沙暴席卷而來一般。

匈奴大陣之前,劉豹身披一身華麗的錦袍,目光遠遠地望向前方逐漸清晰起來的營寨,先零老營,還有一座,建在了原本他準備立營的地方。

這些該死的漢人!

眸子裏透出一抹森然的殺機,這些漢人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將最佳的位置先一步搶了過去,無論他在哪裏建營,在角度上,都會處於不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