萭章 十八(第2/2頁)

我心裏有點不服氣,陳湯怎麽會有你說得這麽好,不過我倒不想和他辯駁,只是心中的疑慮還是覺得不吐不快:“可是據說陳湯因為父死不奔喪,連累君侯削戶二百啊。”

“其實人哪有那麽完美的。”張侯道,“我並不認為陳湯完美無暇,這世上也絕對不存在完美無暇的人,所以我們不應該求全責備。我自己雖然平庸無能,但看人這一點還略微有點自信。陳湯出身貧苦,他一心想出人頭地的心情,這點是我們沒法體會的。而能讓他出人頭地的只有他的才能,現在他被關進監獄,不過是小罪,以後還有再起的機會。我希望在我死後,君能夠幫助陳湯,其實如果不是我的舉薦,他也不會舍不得郎吏這個職位,也就不會犯父死不奔喪的罪了。”

天,他真是吃了迷魂藥,竟然把陳湯的犯罪歸咎於自己的舉薦。我知道沒法再跟他辯論了,很多事情不需要辯論,既然他把陳湯托付給我,我就一定要答應,一定要踐諾,這是我做人的準則,至於他托付的人值不值得我這麽做,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們這些遊離於朝廷之外的人,是從來不考慮這點的。受人之托,雖死不負,是我們這幫人立身的根本。

我安慰他道:“父死不奔喪,不過是小罪,我想君侯不用這麽擔心。我一定多方活動,讓陳湯盡早出獄。君侯且安心將養玉體,不要為這點小事傷神。”

張侯再次死死抓住我的手,指甲簡直嵌進了我的手掌中,然後對我欣慰地笑了笑,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多謝!”突然松開了我的手,仰身跌落在床上,不動了。

我站起來,俯下身體,伸出手,顫抖地放在他的鼻孔上,沒有感覺到出的氣,心裏感到一陣傷心,又一代富平侯消失了。人生就是這樣,送往迎來,直到自己也變成別人送的對象,看見他的屍體,我忽然想象自己日後也是這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