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北軍之怒

韓孺子還在路上的時候,神雄關裏亂成一團。

左察禦史蕭聲精心準備了一切,結果對手卻提前跑了,胸中一股怒火無處發泄,如果這是京城,如果對手是一位資歷深厚的老臣,他或許能夠忍耐得住,起碼表面上不動聲色,可這裏是偏遠的神雄關,對手是一名十幾歲的少年,周圍是一群軍人……

一切都令蕭聲怒火中燒,就連那些被他拉攏過來的將官,也顯得面目可憎,鎮北將軍逃回京城這麽大的事情,居然沒人發現,更沒人提醒他一聲。

蕭聲原地轉了一圈,目光落在柴悅身上,對這名“柴家人”,他曾經花費最多的精力——當然,所謂的“最多”,只是相對於神雄關的幾萬名將士而言,一個時辰的酒宴,加上半個時辰的勸說,對一名小小的無名參將來說,這絕對是高看一眼——可柴悅卻將他騙了。

“柴家逆子。”蕭聲咬牙切齒地說。

柴悅向蕭聲微鞠一躬,在發生這麽多事情之後,蕭聲居然還想用“柴家”來要挾與利誘他,實在是匪夷所思,柴悅最了解自家人的品性,心裏很清楚,從他不願盡心盡力刺殺鎮北將軍那一刻起,就已注定得不到柴家的諒解。

“鎮北將軍既然不在,就該由蕭大人總督神雄關邊疆軍務了。”柴悅客氣地說。

劉昆升的職責範圍只在北軍,萬余名雜軍,以及協調周圍各縣供應糧草之事,都不歸他管,韓孺子曾經得到過大將軍韓星的任命,他走之後,該由官銜最高的人接任。

蕭聲怒極反笑,突然看到人群中的幾名匈奴使者,伸手指過去,“你們,你們來做什麽?”

匈奴人互相看了一眼,走出一人,拱手道:“我們應邀來與大楚繼續和談。”

旁邊有人小聲提醒蕭聲:“這是歸義侯二公子金純忠。”

“又是一個逆子、叛徒。”蕭聲冷冷地說,無意壓低聲音,“你們應邀而來,應誰的邀?”

金純忠臉色微紅,還是挺身道:“應大楚鎮北將軍之邀。”

“鎮北將軍就是最大的叛徒!”蕭聲再也忍耐不住,“和談結束了,不,根本就沒有和談,鎮北將軍私自和談,犯下了通敵之罪。還有你們,你們所有人,竟然在匈奴人面前逃走,與投降敵軍同罪。若想贖罪,現在就殺死匈奴使者,大軍出關,去擊敗匈奴人,殺死他們、俘虜他們,揚大楚國威,讓匈奴騎兵再不敢靠近邊關一步!”

若是在冬季之前,這番慷慨激昂的話會激起不小的鬥志,現在卻只能讓周圍的眾將士面面相覷。

柴悅上前道:“匈奴人已經北上,前往山谷中過冬,楚軍糧草不足……”

“糧草只是借口,你們都被鎮北將軍蒙蔽了,匈奴人北上,現在就去追趕,糧草不足,立刻征發就是。”

柴悅錯愕道:“現在是冬天,糧儲不足,附近各縣已征發數次,以致民不聊生,倉促之間,如何征發?”

“柴悅,你不再是將軍了,來人,把他押下去,檻車送往京城,由兵部定罪。”

幾名軍官走向柴悅,邁出兩步之後又停下了,因為柴悅身後的人太多。

眾人站在神雄關衙門前的街道上,柴悅背北朝南,身後站著大量將士,密密麻麻地看不到頭,衙門口的台階上,還有一些部曲士兵,也都站在柴悅一邊。

蕭聲轉身看去,他拉攏到不少人,粗略看去,不比對面少,只是士氣不足,對面的人已經紛紛握刀,他的人卻個個面露驚慌,似有退意。

蕭聲當然不服氣,如果人多勢眾者就能獲勝,那還要大楚朝廷做什麽?他又何必拼死拼活地往上爬?

“本官乃左察禦史蕭聲!受大都督府與兵部委派,來此接管所有楚軍,我這裏還有北軍大司馬的親筆信,要求北軍將領服從本官的命令。”蕭聲的確有這樣一封信,從懷裏取出,高高舉在手中。

柴悅身邊的劉昆升道:“北軍大司馬在信中說了什麽?蕭大人念來聽聽。”

蕭聲正有此意,打開信,高聲念道:“北軍眾將士聽令:北軍大司馬、冠軍侯施命爾等進擊匈奴、奮勇殺敵……”

信很長,大意是命令北軍務必擊敗匈奴人,不可退卻,不可聽從外人蠱惑,大司馬印轉由軍正柴智掌管,左察禦史乃冠軍侯親信重臣,柴智等人要服從蕭大人的命令,雲雲。

柴智的死訊還沒有傳到京城,冠軍侯在信中對他寄予厚望。

信已念畢,蕭聲向眾將道:“鎮北將軍返京,無異於自投羅網,你們若不懸崖勒馬,跟他是一個下場。我不妨明說,當今聖上重病垂危,冠軍侯很快就將繼位登基,他的命令就是聖旨……”

柴悅問道:“冠軍侯肯定能登基?”

蕭聲最恨此人,冷笑道:“當然,否則的話,我為什麽遠道而來?京城大勢已定,沒準冠軍侯此刻已然登基,聖旨就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