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勛貴的玩法

一行人先去了南城的蔣宅,這裏是一處私宅,並非公開的玩樂之地,普通百姓有錢也進不去,柴韻卻能通行無阻,到這裏就像回到家一樣。

作為“新人”,韓孺子心懷惴惴,結果這裏卻與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樣,裝飾得精致清新,迎來送往的仆人跟皇宮裏的太監一樣小心謹慎,如無必要,幾乎從不開口,連走路都沒有聲音。

蔣宅的主人是名四五十歲的男子,身材高大,一捧醒目的髯須,穿著打扮像是一名員外,親自迎接柴韻,引向內室,一路謔笑,即使柴韻揪胡子,他也不惱,笑得很開心,對倦侯他則非常客氣,沒有表露出特別的興趣。

“柴小侯,你得賠我損失。”在房間裏,主人佯怒道。

“咦,我們剛進來,連酒還沒喝一杯,何來損失一說?蔣老財,你想錢想瘋了!”柴韻也不惱,知道對方還有話說。

蔣老財正色道:“柴小侯是知道的,能在我這裏稱為貴客的沒有幾位,柴侯算一位,還有一位你認識。”

柴韻臉色微沉,“崔騰。”

“對啊,現在倒好,柴小侯一出手,崔二公子估計好長一段時間不會來我這裏,你說,這筆損失應不應該算在你頭上?”

柴韻大笑,一把揪住那捧胡子,“你個老滑頭,賬算得倒清。行,崔騰不來,我多來兩次不就得了?況且,我不是帶來新人了?”

蔣老財向倦侯笑著拱手,點到即止,退出房間,安排歌伎和侍酒者。

房間仿古制,眾人席地跪坐,身前擺放食案,柴韻與倦侯坐主位,張養浩等四人分坐兩邊,六名年輕女子侍酒,兩名歌伎輪流唱曲,調子都很舒緩,有幾曲頗有悲意。

沒人說話,公子們傾聽曲子,侍酒者盡職斟酒,不出一言。

韓孺子聽先生講過《樂經》,裏面盡是微言大義,真說到鑒賞力,基本為零,只覺得唱曲者哼哼啞啞,毫無趣味可言,柴韻卻聽得頗為入迷,偶爾還跟著哼唱,興之所致,幹脆側身臥倒,枕在身邊侍酒者的腿上。

侍酒者熟練地向柴韻嘴裏小口倒酒,另一只手輕拂膝上人的鬢角,好像他是一條聽話的小狗。

曲風至此一變,兩名歌伎顯然非常了解柴小侯的心事,憂傷轉為靡麗,眉目傳情,卻又半遮半掩,即便是從無經驗的韓孺子,也能聽出曲中的挑逗之意。

張養浩等人都已放開,與身邊的侍酒者耳鬢廝磨。韓孺子不喜歡這種事,低著頭默默喝酒,侍酒女子幾次靠近,他都不做回應,女子很乖巧,向柴小侯望了一眼,不再有更多動作,只是老實斟酒。

柴韻起身,侍酒者和歌伎會意退下,他笑著問道:“倦侯不喜歡這裏嗎?”

“香味太重,熏得我頭疼。”韓孺子想了一會才找出借口。

其他五人大笑,柴韻道:“我明白了,是我太急,不該帶倦侯來這種地方,走,到別處玩去。”

“這裏其實也不錯。”韓孺子有點擔心柴韻會將自己領到更不堪的地方去。

柴韻卻是想起什麽就必須實現的人,起身向外走去,張養浩等人興致正濃,只能戀戀不舍地起身跟隨。

另一間房裏,杜穿雲和幾名仆人正與一群侍酒女子打得火熱,杜穿雲年紀不大,懂的卻不少,正神采飛揚地講笑話,逗得眾女咯咯嬌笑,手中酒壺不停灑酒。

柴韻往裏面看了一眼,扭頭對倦侯說:“這小子是個玩意兒,倦侯願意將他讓給我嗎?出多少錢我都願意。”

“他不是仆人,是我請來的教頭……”韓孺子可不會將杜穿雲讓給任何人。

柴韻也是說著玩,拉著韓孺子就走,“就讓他們在這兒玩吧,咱們去別處。”

韓孺子想叫杜穿雲,其他公子一擁而上,不由分說,推著他就走。

天已經黑了,六人跳上馬,將仆人扔在蔣宅,縱馬在街上奔馳,柴韻已有些醉意,放聲呼嘯,驚得路人紛紛躲避。

回到北城之後,柴韻收斂一些,情緒又變,居然憂國憂民起來,與倦侯並駕而行,說道:“倦侯大概覺得我只是一名酒色之徒,其實我何嘗沒有淩雲之志?可是有什麽用?大楚已然如此,與其費力不討好,不如隨波逐流,倦侯以為呢?”

“我現在就在跟著你‘隨波逐流’,連去哪都不知道。”

“哈哈,倦侯還是皇帝就好了,我願意從此不碰酒色,專心給你當一名忠臣。”

一提起“皇帝”二字,張養浩等人都自覺得放慢速度,離他們遠一點,話無遮攔不僅是膽量,更是一種特權,柴韻有,他們沒有。

韓孺子搖頭,“在皇宮裏最開心的時候也不過是天氣變好一點,哪有機會夜馳京城?”

“說得好!”柴韻鞭打坐騎,加快速度,韓孺子等人追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