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回信(第2/2頁)

不可信,韓孺子對自己說,這不可信,如果楊奉在這裏,肯定能一眼看出兩人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他卻只是覺得可疑而已。

他比任何時候都希望得到母親的回信。

次日上午的授課人正好是羅煥章,他已經講完成帝,開始述論大楚第三位皇帝安帝和第四位皇帝烈帝。

安帝體弱多病,在位四年駕崩,建樹不多,兒子烈帝卻大有作為,若不是後來被武帝奪美,他會是大楚戰功最為顯赫的皇帝。

烈帝治國十六年,時間不是很長,期間平定了諸侯之亂,北逐匈奴、南伐百越,在內鏟除了當時的外戚馬氏。

“馬氏專權,僭越無度,甚至有官員自稱‘馬氏吏’,以顯尊榮。烈帝睿智,看出群臣並非盡為馬氏所用,於是順勢而為,一紙令下,十日之間,馬氏黨羽伏法,無一逃脫。”

“馬氏既然專權,為何還有大臣不肯依附?”韓孺子問道,自從上回跳窗之後,入閣服侍皇帝的太監達到了四名,但他們聽不懂國史,也不感興趣,只是不錯眼地盯著皇帝。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馬氏權越大,其名越不正,每安排一名‘馬氏吏’,就會得罪一批‘帝王吏’。依附馬氏者為求榮華富貴,自然樹倒猢猻散,心系皇帝者,所念是大義,所行是大仁,前仆後繼,雖死不退,只因皇帝乃是唯一名正言順的主宰天下者。”

羅煥章的話不無道理,中掌璽劉介不就是一位以死追求“名正言順”的忠臣嗎?可韓孺子心中總有另一句話回蕩——人不能自私到以為別人不自私——楊奉不在,他的影響還在,韓孺子仍然想知道羅煥章和皇太妃的私心究竟是什麽。

這堂課上得有些尷尬,羅煥章不能說得太直白,只能不停地贊美烈帝的當機立斷,以此勸說皇帝。

在勤政殿,韓孺子注意觀察了一下,的確有一些官員在調動,或升或貶,無論舉薦者是誰,聽上去都與上官虛無關,可大臣們在拿起某份奏章的時候,偶爾會皺眉頭,或者互相交換一下目光,卻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這才是皇太後將太傅崔宏支出京城的最重要原因,趁他不在的時候,在朝廷內外廣泛安插己方勢力,太後就不怕崔宏真的投降齊王嗎?韓孺子忽然覺得太後很喜歡冒險,從一開始的與大臣對抗,直到現在的每一步,太後幾乎步步行險,而拿來作賭注的不只是她自己的地位與性命,還有大楚的江山。

韓孺子心裏也有點著急,大楚江山名義上是他的,若是毀在太後手裏,他的損失最大。

可他仍然要等,起碼等到母親的回信。

這一等就是三天,關東每天都有捷報傳來,太傅崔宏的軍隊正以雷霆之勢消滅剩余的小股叛軍,京城派出的官吏也是高奏凱歌,挖出一個又一個隱藏的謀逆者,正如東海王所預料的,齊王的蠱惑者多得不可想象,尤其是他身邊的人,幾乎個個都是蠱惑者,蠱惑者又引出新的蠱惑者和追隨者,才六七天的工夫,牽連的案犯已達千余人。

這天下午,韓孺子終於接到母親的回信,沒有經過東海王轉交,俊陽侯的小兒子花虎王直接將一封折疊的信悄悄塞給皇帝。

當時劉教頭正在教大家更多的刀盾技能,侍從們對關東的戰事更感興趣,互相打聽、傳遞新消息,場面頗有些混亂,花虎王得以趁機接近皇帝。

花虎王的目光看向別人,故意避開皇帝,塞信的同時,小聲說了一句:“花家效忠陛下。”

俊陽侯花繽以豪俠聞名天下,據說頗受齊王牽連,之所以還沒有被抓,是因為許多大臣力保。

這是第一位主動表示支持皇帝的大臣,花繽的私心顯而易見,比較可信,韓孺子唯一不確定的是花家與羅煥章有無聯系。

下午的練武韓孺子心不在焉,傍晚回宮中進膳時更是食不知味,終於在掌燈時分得到機會,取出信紙,迅速打開。

那不是母親的信,而是花虎王寫下的幾句話:數日前大母派人至府,現今人去樓空,下落不明。

韓孺子心中騰地升起一股怒火,太後居然將他的母親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