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誰人為我礪青鋒 第二十節 出擊

張盤主張把軍隊分成兩隊,以前隊半數的士兵伏擊後金前軍,剩下後隊堵在退路上,本來以近千戰兵、千余輔兵攻擊後金前隊雖然富裕,但也不會有太多余力,現在多出了幾百戰兵,旅順的實力就好多了,前兩日後金在旅順城下的損失也比黃石原本歷史上要大很多。

“前隊突然襲擊,我軍又比建奴人多,肯定可以取勝,後隊留作後備,如果前隊萬一拿不下,後隊就立刻參戰,這和黃將軍說得計劃就完全一樣。但如果建奴膽寒逃竄,那麽我們把他們逼入森林,迫使他們棄馬潰散就可以了。”

後金前隊如果被擊潰就不可能再構成任何威脅了,張盤重重敲了敲南山後面那條路,那是後金中軍可能到達的位置:“如果前隊順利擊潰建奴前軍,那後隊就要保存體力,然後徑直攻擊建奴中軍,他們正拉著器械爬山,我軍以上擊下,必能勢如破竹!”

“而且他們的馬正拴在車上,倉促間根本取不下來,就是取下來了,也是快累死的馬了。”黃石贊嘆了一番,補充說道:“多準備火藥、油罐,沖進去就開始焚燒他們的馬車和攻城器械,讓他們組不成戰陣,建奴後隊也休想放馬沖鋒。”

“正是如此!張某估計他們根本沒有機會結陣,不過多準備火藥、油罐也是有備無患。”張盤意氣風發地站直身體:“這次一定要多搶些馬匹回來,到時候和黃將軍平分。”

天邊已經染上了魚腹白,旅順堡像一個嗡嗡作響的蜂房,到處是擦刀抹槍的士兵。

黃石看見賀寶刀的時候,他正在小心地把兩把腰刀在篝火上熏黑,這樣在月夜或者淩晨下,敵人就不能看見刀光。

“今天交戰會是在天明以後了,別人都是擦刀,就賀千總在熏刀,你還真是謹慎。”

“習慣了啊。”賀寶刀頭也不擡地把刀反復熏了幾遍:“反正這刀已經磨得很快了,萬一路上遇到建奴探馬也可以用啊。”

黃石對此不是很擔心,歷史上張盤的伏擊不是成功了麽。

賀寶刀小心地把熏好的刀插入鞘中,又開始熏他的搶頭:“自薩爾滸以來,卑職不知道夢見這天多少次了,終於要和建奴在沙場上見真章了,就是死了也甘心啊。”

“出兵在即,不要說這種話。”雖然明知是封建迷信,但黃石聽了還是很不痛快,甚至有種不祥的預感。

環顧了四周一圈,其他的士兵雖然也很興奮,但他們總還是顯得有些緊張不安。

“是啊,自薩爾滸以來,我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了。”黃石一想到這場萬人的野戰,雖然也是熱血沸騰,但也不免有些揣揣。

出發前,張盤也感覺士兵們有些緊張,不少士兵神經質一樣地抓著武器,只有痙攣的劇痛才讓他們猛地放開,並伴隨著低聲的咒罵。

張盤命令親兵宣讀命令,凡是和後金沒有滅門、殺父、奪妻之仇的人,都可以留下堅守旅順堡,因為此戰需要的是敢死之兵。

眾親兵和軍官反復呼喊了很久,東江士兵除了更用力握住他們的武器外,並沒有人響應這個號召。

“久聞旅順堡留下的士兵,人人都是和建奴有深仇大恨。以前我還以為是誇張,沒有想到真是如此。”黃石也被這場面嚇了一跳。

“張某確實挑選過,不過也沒有想到真是這麽幹凈。”張盤似乎也有點意外。

黃石贊道:“軍心可用,必然可以大破建奴。”

“久聞黃將軍辯才無礙,肯不肯……”張盤指了一下堡門的城樓:“去鼓舞一下士氣?”

“這大都是張將軍的兵,黃某就不獻醜了。”

張盤苦笑了一下:“張某苯嘴拙舌,說不來的,尤其是幾千人一起看過來的時候,更是說不來的。”

“那好。”黃石也不推辭,跳下馬飛速跑上城樓,兩千多士兵很快聚攏在城下望上來,軍戶的親屬門也竭力向堡門內側湊過來,想聽聽傳說中的黃石的演講。

引發自豪感,然後引發使命感,然後讓士兵們覺得犧牲是有價值的……

黃石連運了幾口氣,盤算好注意後終於朗聲說道:

“三代聖王,造就我華夏……”

三代之治是儒家治國的理想,君王賢明,言路無礙,官員清廉,百姓安居樂業,沒有饑餓貧寒。小民也可以書怨華表,上達天廳,所以世間沒有冤獄,沒有不平不法……

這個從兒童就一直在聽的美好故事立刻讓不少士兵露出了迷醉的眼神,每個在底層掙紮的明朝人都幻想著那個美好的時代……

“……我華夏自三代之後,再無盛世,故夷狄窺探中原……”

這話也是儒家的公識,三代以後,頂多只有“治世”,意思就是比亂世強,後世一代代華夏君王做的再好,也比不上三代賢王。在三代之治這面光潔得沒有瑕疵的鏡子前,任何華夏帝王都肯定會被照成滿臉大麻子。“叨逢盛世”只應該是華夏臣子的自謙,而不會被華夏帝王們用來自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