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鼎之輕重(第2/3頁)

但是高風險往往也意味著高回報,林青山更明白,若他的話說到潘尚書的心坎上去了,他日大事成後,自己封侯拜相,榮光無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這是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豪賭,贏了,他將很可能高官厚祿,榮歸故裏,一掃落第之時家鄉人對他的嘲笑譏諷的恥辱,繼而封妻蔭子,成為人人稱羨的士族階層。

輸了,他將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任誰都不知道,這位經常出入尚書府的中年男子去了何處。幾年之後,他的名字會被人漸漸遺忘,仿佛世上從沒出現過這個人。

文人雖弱,但狠起來卻比武夫更勝三分。幾乎眨眼之間,林青山便咬牙做了決定。

“老大人容稟,門下這番話聽來或許大逆不道,但確實是門下的心裏話。……皇上年已老邁,卻遲遲不將皇位讓給太子,這就說明,皇上對太子還不夠滿意,甚至……皇上有換儲之心也未可知……”

林青山擡頭看著潘尚書平靜的臉色,接著道:“所以,門下以為如今太子殿下的地位,也不是很牢固,而老大人身在高位,權柄過重,不論皇上有無換儲之心,肯定是不能再容下老大人的,沒有一個皇帝喜歡看見大臣手中抓著天下過半的權力,這對至高無上的皇權是一種挑釁!”

潘尚書聞言橘皮般的老臉終於抽動了幾下。

林青山對潘尚書的反應很滿意,繼續道:“請恕門下直言,無論老大人辭與不辭,皇上都必定不會放過您了。老大人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這是整個華朝都知道的事,在民間看來,這是老大人德高望重,但在皇上眼裏,您的力量和威望已經與皇權分庭抗禮了,試問,皇上怎會容許您辭官離京,逍遙自在的安度晚年?這不是放虎歸山麽?”

潘尚書終於變了臉色,蒼白的臉上表情變幻,害怕,不甘,繼而猙獰。在豆大的燈光下,顯得恐怖之極。

林青山被嚇到了,呐呐不敢再多說一句,但心裏卻放下了大石。看來,潘尚書被自己說動了。

潘尚書何嘗不知這些道理,只是身處高位,多年來早已身不由己,自己對權力的渴望和追逐,門生故吏對他的倚仗,皇帝對他的信任,迫使他不得不一步一步走到了高峰,很多事情他不願做,不想做,可自然便有人幫他做好,然後歸到他頭上,久而久之,便形成如今這種騎虎難下的態勢。

曾幾何時,自己竟然成了皇上心頭的一根毒刺?當年君臣和睦,其樂融融的回憶至今還在潘尚書腦海中縈繞,時過境遷,直至今日,自己卻要被皇上必欲除之而後快,世事無常,何至於斯!

定了定神,潘尚書忽然問道:“方錚籌辦影子機構,太子殿下有何說法?”

林青山恭聲道:“門下去見了太子殿下,太子只說了一句話:‘父皇做的任何事,必定有他的道理,孤是全力贊同的。’然後便打發門下回來了。”

潘尚書冷笑了一聲,然後望向林青山,沉聲道:“你呢?你有何想法?”

林青山毫不猶豫道:“老大人,方錚組建影子機構,這是皇上對您下手的第一步,老大人不可不察啊!”

潘尚書似笑非笑的看著林青山,道:“你跟老夫說了這麽多,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

林青山囁嚅著,呐呐不敢出言,接著,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林青山擡起頭來,目光平靜的直視著潘尚書的雙眼,淡聲道:“如今這種局勢下,門下以為,既然天威難測,以老大人的能力,莫如……換天吧!”

換天!潘尚書心頭大震,臉色劇變,厲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林青山點了點頭,“門下知道,老大人,您還有別的選擇嗎?如果您願意引頸就戮,那麽門下願與老大人滿門同死!”

誰願意伸著脖子讓人砍?執掌權柄數十年的權臣,習慣了象牙塔頂端的風光,怎麽可能甘心被皇上一句話就滿門抄斬?

潘尚書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楞楞的盯著書桌上豆大的油燈,久久不發一語。

“老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您該下決定了,將太子扶上龍椅,以後誰還敢與您爭長論短?若您對太子殿下也不放心的話,甚至可以……取而代之。”

潘尚書聞言眼皮又是一跳,呼吸忽然變得粗重起來。

林青山的聲音放得很低,幾不可聞,如薄霧般不可捉摸:“老大人,如詩如畫的錦繡江山,不一定非得姓周的,它也可以姓潘。”

潘尚書的老臉不停的抽搐著,渾濁的老眼布滿了血絲,放射出貪婪而興奮的光芒,呼吸粗重得如同牛喘,夾雜著老年人胸腔中沉悶的痰音,如同彌留之際的苟延殘喘。

天下共主,九五之位,黃袍披身……潘尚書做過幾千幾萬次這樣的美夢了。每次從夢中笑醒,卻只能穿戴上大臣的官服,手執笏板,呵欠連天的坐著官轎,來到金鑾殿上早朝。向著一位他認為根本沒資格沒能力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三叩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