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憂顧不在邊陲 第一節(第3/9頁)

唐康也很難知道張仙倫說的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誇大其辭。他心裏自是明白,張仙倫與他說這些話,心裏而自有他自己的小算盤。但是,不論如何,倘若郭元度與神射軍諸將果然有進取求戰之心,那事情總要好辦許多。

離開武邑之後,唐康不再耽擱,一路疾馳前往阜城,但半路之上,又遇到大股逃難百姓,他停下來打聽,才知道這些百姓都是自河間府樂壽縣而來,唐康想詢問樂壽縣的情況,但這些百姓逃難較早,都是一問三不知,只是紛紛傳說陽信侯在肅寧打了敗仗……唐康聽得又驚又疑,他自與李浩領兵至衡水,久不聞田烈武消息,此時聽到這些流言,雖難辨真假,但仍不能不擔心。他相信以河間府之堅固,又有火炮之助,縱然是耶律信親率主力攻城,也絕非旬日所能攻破。但是唐康深知章惇、田烈武皆非甘心纓城自守之輩,若是他們主動出城攻擊,為耶律信所乘,那也不是不可能之事。深州已然難守,若雲騎軍再遭大挫,遼軍兵勢更盛,河北形勢,就更難收拾了。

他一路憂心忡忡,直到下午申初時分,才終於到阜城。

阜城在紹聖七年,隸屬於河北路永靜軍東光縣——它曾經是一個小縣,在宋仁宗嘉佑八年時,才並入永靜軍治所在的東光縣,降格為鎮,到熙寧十年,又恢復為縣,但這次復縣沒能持續多久,因熙寧間司馬光、石越力行撤並州縣計劃,所以很快阜城又再次降格為鎮。

阜城的地理位置雖不及禦河旁邊的東光縣,但原也是一個商業發達的繁華之地,唐康至阜城之時,發現此地已經被仁多保忠改造成了一個大軍營。原本的集市,已被神射軍征用,成為兵營。城墻上旌旗密布,城門口站著一隊隊持戈荷矛的士兵,城西更是整出一片空地,數百名神射軍將士正在那裏練習陣法。

唐康一行離城尚有數裏,便被偵騎發現,不多久,便有仁多保忠的次子仁多觀國與一個神射軍的參軍迎了出來,將唐康請至仁多保忠的行轅。

仁多保忠正在與諸營將領議事,得報之後,連忙親率諸將迎了出來,他遠遠見著唐康,便笑容滿面的抱拳招呼道:“康時,是哪陣風將你給吹來了?”

唐康本是有求於人而來,卻不料仁多保忠如此陣仗相迎,心中大感意外,當下連忙笑著回禮,客氣說道:“康奉台命,受守義公節制,早該前來請安聽令。只是苦河血戰之後,軍中多事,又恐為韓寶所乘,不敢輕動,故拖延至今,還望守義公毋怪才是。”

“康時說哪裏話來,說甚節制不節制,這卻是見外了。”仁多保忠哈哈笑道,“你我同僚,所思所想,不過是同心協力,抵禦外侮,報效皇上。”

唐康正待再謙讓幾句,卻見著郭元度便站在仁多保忠身旁,朝他行了一禮,說道:“守義公說得甚是,守義公乃成名宿將,唐參謀是後起之秀,二公齊心協力,何愁契丹不破。”

唐康耳聽著眾將齊聲附和,連忙謙道:“郭將軍與諸位將軍謬贊了,康豈敢與守義公相提並論?!便是郭將軍,亦久歷戎機,在下實是欽慕已久。此番能與諸公攜手應敵,實是平生幸事!”

唐康當真是能屈能伸之人,這個時節,他無論何等諂媚之語,都能脫口而出,半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想法。休說仁多保忠與神射軍諸將,便是何灌也大吃一驚,眾人早都聽說過唐康是個恃才傲物、不可一世的衙內,少年新貴,平素何曾輕易許人顏色?此時聽他說話,仁多保忠與郭元度也就罷了,神射軍那些對他不甚了解的將領,卻都是暗中感慨,傳言不可盡信,聞名不如見面。人人都以為唐康不好共事,這時卻都認定他是個謙謙君子,平易近人。

當下,仁多保忠將唐康請進議事廳中,在郭元度的上首設了個座位,請唐康坐了,何灌則站在唐康身後——這裏自仁多保忠以下,卻也沒人認識他,只當是唐康的衛士,何灌卻也不以為異。

坐定之後,仁多保忠便問起深州的戰局,尤其是苦河之戰,唐康便詳細介紹,仁多保忠問得仔細,唐康回答得也是條理分明、事跡清晰,眾人聽得都甚明白,不斷的點頭。對於這場戰事,仁多保忠並無一字評論,直說到唐康與李浩決定撤回衡水,田宗愷再度返回深州,仁多保忠才說道:“退兵之事康時與李太尉堪稱果決,既然進取無功,若遲疑不定,必釀大禍。只是不合放田宗愷回去……”

唐康知道仁多保忠與田烈武私交甚好,趁勢說道:“讓他回去,雖是田宗愷本人堅執,可在下亦以為若田宗愷回到深州,使深州軍民知援兵不日將至,必能鼓舞士氣,堅其死守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