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持白羽靜風塵 第三節(第2/6頁)

“還要大賞賜?”趙頊的眉頭已經緊緊擰成了一團。

“兩府商議,廂軍節級以下每人賜錢一百文,酒二兩;禁軍節級以下每人賜錢三百文,酒四兩;凡兩北邊境、益州、京畿禁軍、廂軍則以兩倍賞賜,蕃軍、鄉兵比照廂軍。其余文武官員,則按階級之不同賞賜。總計花費不會超過五十萬貫。”

五十萬貫!趙頊倒吸了一口涼氣。其實這種程度的賞賜,在大宋朝的歷史上是不值一提的。為了籠絡軍隊,最短三年一次,借著郊祭的機會,大宋朝廷都會按慣例進行大賞賜。但這種行為一向受到司馬光的反對,兼之在軍制改革後,宋軍的軍俸按級別的不同,也進行了大調整,禁軍與教閱廂軍的薪俸,足以養家糊口。所以這種大賞賜便逐漸取消了。這在幾年前,也不成為一個問題。因為宋軍頻頻獲勝,休說宋軍區別了邊境駐軍與內陸駐軍的待遇,大捷之後的犒軍,也可以彌補士兵們的這種損失。但這並不代表不存在著怨言,畢竟還是有許多的文武官吏平白無辜地少了一筆收入,這些人豈能不牢騷滿腹?只是沒有機會宣泄而已。但現在形勢卻不同了,三年來軍隊也沒有得到過普遍的賞賜,兼之物價又上漲,若說軍中不存在任何的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在剛剛發生渭南兵變的情況下,兩府絕對不敢拿軍隊的穩定來開玩笑,有人想借此機會來恢復大賞賜,那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但五十萬貫,對宋朝現在的國庫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不僅如此,這個口子再次撕開後,那麽司馬光的努力,便算是前功盡棄了。

借著高太後的生日,有人想要粉飾太平,有人想要恢復弊政,還有人想要大拍馬屁……在“忠”、“孝”的名義下,不僅僅高太後本人的意願可以被徹底忽略,便連皇帝也無法反對自己不願意的事情。涉及到軍隊的穩定,沒有人敢等閑視之。

趙頊把目光投向一直正襟危坐的石越。但石越卻似乎完全沒有看到皇帝的眼神,他全神貫注地望著王珪,認真的傾聽著,但臉上卻看不出半點贊同或反對的神色。

“這麽大一筆開支,國庫……”趙頊的目光並沒有在石越身上多作停留,他皺眉沉吟道,“總計豈碼要近七十萬貫……”

“陛下,這些開支是無法節省的。”

五十萬貫的賞賜,十萬貫的慶典,高麗國王千裏迢迢送來的靈芝,只怕也絕不便宜……耳裏聽著皇帝與王珪的對答,石越在心裏不停地搖著頭,皇帝與兩府當初就應當明確的拒絕高麗國的“祥瑞”,但這麽大的一記高麗馬屁拍過來,整個大宋上到君臣,下到普通的百姓,都被拍得暈暈乎乎,哪裏還有幾個人能記得收了馬屁後是一定要買單的?

現在怎麽樣都晚了。高麗的靈芝只怕都到了杭州了,這時節讓人家打道回府?高麗國可不是大宋的州縣,這會讓雙方都無法下台。何況現在不僅僅各國,甚至連西夏都送來了賀表,人家既然熱熱鬧鬧地來了,大宋朝就算不想大辦酒宴請客,那也不可能了。既然定下了大慶的調子,官吏軍士們盼著一點賞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況,從另一方面來說,大宋朝的確需要這麽一個機會穩定一下軍心民心。

兩府大臣誰不知道國庫的底細?但是,太平,有時候也是需要粉飾的。

而且,高太後在臣民中的確有著頗高的聲望,特別在北方的士大夫心目中,這位自小在皇宮中由仁宗皇帝與曹太後撫養長大的皇太後,是有著極為特殊的地位的。許多士大夫平時並不信鬼神,提到“祥瑞”便深惡痛絕,但是這次因為與高太後有關,竟然紛紛寫詩作賦,紀念其事……人類總是能容易地相信那些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石越自然知道高太後在另一個時空甚至曾經被譽為“女中堯舜”,他本人對高太後的評價固然沒有曹太後高,但是他對她也並無惡感。對於那些手中掌握著權力,卻不肯濫用權力的人,永遠都是值得尊重的。石越能夠很切身地體驗到那是一種多大的誘惑。但是高太後不僅約束自己,還能約束著她的族人,她的政治才能或者有不足之處,但她的品德,卻的確無可指摘。

從公從私,他找不出有力的理由來反對這件事。

國庫的確面臨困境,也許他們又要增發交鈔了——但這是呂惠卿與司馬光要發愁的事情。

以目前的形勢,大宋朝遲早要面臨一場大麻煩。既然避免不了,與其費心力不討好的修修補補,還不如讓它早一點爆發。

呂惠卿現在的處境,是不折不扣地飲鴆止渴。

石越能夠猜到呂惠卿的心態,他肯定不願意讓高太後的聲望繼續高漲——高太後不喜歡他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他也肯定不希望靈芝進京,不希望掏五十萬貫來讓國庫雪上加霜……但是,他現在卻迫切需要一個機會來粉飾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