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我要做官

原來的聽濤書院山長鄧明潮的親弟弟鄧明安,本來和哥哥一起掌管聽濤書院,也是鄧家明字輩有數的才子。卻因為親哥哥“從賊”而被責令閉門讀書,連這一科的大比都不敢去,他那一房的月例也減了一半,日子過得有點淒慘。雖然還不至於餓著,但看起來也面有菜色。

因此他深恨鄧明潮,對陳德興也極其反感。他敲著酒杯長吟:“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

聽他說得沉痛,掌管鄧家商號金谷堂的鄧明理冷笑道:“殺什麽賊啊?十一哥兒(鄧明潮)現在不是北明的明都知府麽?明都可是北明的首善之地,能在那裏當知府,想來是陳德興的心腹。來日陳德興得了天下,十一哥兒還怕沒有一個丞相?到時候我們昌國鄧還不一塊兒跟著沾光?在座諸位,怕是人人都有一個官,何必愁眉不展,如喪考妣?”

聽鄧明理說出這樣無理的話,屋子裏的人都變了臉色,大家都是讀聖賢書的,又是江南名族出身。如何不知道孔孟之學才是合乎天理的大道,誰要是忤逆行事是決計沒有好下場的。而江南士大夫家族又盤根錯節,早就連成一體,無論是誰要想和士大夫作對,肯定是不能在江南站住腳的。即便得逞一時,最後也是一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而陳德興立天道,竊周禮,控海貿,種種樁樁都是在和江南士大夫在和天下讀書人作對。這樣的賊子敗亡是肯定的!可問題是陳德興雖然將來肯定敗亡,但是眼下卻勢力強大!最麻煩的是還占領了舟山島這個昌國鄧家的老巢……

鄧明理看著滿座的人都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滿臉不自在的神色。他就在心頭冷笑。他是修武舉的,因為年紀大了玩不動弓刀才去經營商業的。但是眼光還是有一點的,雖然不會帶兵打仗,但是強兵弱兵他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陳德興的兵是強兵!不僅是練出來的強兵,而且還有一整套激勵作戰的制度在保障著。大宋那套重文輕武體制下練出來的兵,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打不過,什麽道理都是空的!哪怕陳家王朝不依靠儒家,最後滅亡,那也是很多年後的事情。反正眼下是沒有什麽人能在浙江外海上打敗陳德興的。

而對詩禮傳家昌國鄧家來說,占據了舟山島的陳德興,更是不容抗拒也無法抗拒的。如果鄧家不想馬上滅亡,在坐的人不想馬上去死,那就不能反抗陳德興……最好是投靠跟隨,或許還能搏個開國功臣!即便不跟隨,也不去幹雞蛋碰石頭的蠢事兒!

這時就聽到觀海先生鄧明海喝道:“八哥兒,這些話就不必說了!朝廷現在還能打仗麽?朝廷的官軍都是什麽德行?昌國鄧家有多少斤兩咱們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老夫還請了沈家門的人來……到現在鬼影都不見,不用說一定是投了陳德興,他們這些海商,都是些見利忘義,沒有骨氣的家夥!”

他最後這句話倒是代表了在座絕大多數人都心聲,他們表面上和沈家“共治”舟山島。而且看上去,還是他們鄧家的勢力大。但是這昌國縣的九成油水都在沈家門港,鄧家的田地真的榨不出多少油水。哪怕租子收到了一石(谷子),一年不過十幾萬石,還要給朝廷納糧,還有該死的和買要應付。最後能有個六萬石谷子富裕下來,就算不錯的年景了。而昌國鄧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加上仆人姬妾有兩三千口子,靠六萬石谷子加上賣米的金谷堂的那點兒收入,能過上什麽日子用腳後跟都想得出來!

相比之下,家門沈才是真有錢!光是沈家門港的碼頭、市舶、商鋪,幾十萬貫就閉著眼睛賺。如果再算上沈家的三四百艘海船,哪年沒有百萬貫的收入?

所以昌國鄧的子弟無不眼紅家門沈的少爺,而娶了沈家小姐的鄧家子,只要沒有中進士,就是個怕老婆的受氣包——誰讓他們要靠老婆的嫁妝維持體面生活?

因而昌國鄧百多年來,就沒有少打沈家門港的主意!別看雙方代代聯姻,可是暗中的鬥爭,那是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可是,鄧家從來都沒有真正在鬥爭中占過上風。因為沈家實際上是上了岸的海盜!手上還有上千亡命,鄧家一幫書生怎麽跟人家鬥?要動用朝廷的水軍,他們也沒有這樣的權勢。

一想到家門沈已經投靠了陳德興,鄧家的這些頭面人物一個個都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半晌,才聽到一個聲音幽幽地道:“要是……我說,朝廷關咱們屁事?咱們姓鄧又不姓趙,趙家的天下憑什麽要咱們來保?而且咱們也保不住啊!要我說,對咱們來說,最要緊的還是昌國鄧!是咱們昌國鄧家的一宗一族!那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不能敗在我們這一代人手中啊!依我看,還是去投明王吧,明王那裏,總有我們一人一頂官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