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奸雄和奸臣

陳德興在十幾騎的簇擁下,走在兩千大軍的最前面,身上披著閃爍著銀光的甲胄。策馬而行,沿著少有行人的禦街,向臨安太學方向行去。

朝天門外,硝煙的味道還在彌漫,某個漢奸還在撕心裂肺的慘叫,禮賓院的大火還在熊熊燃燒,整個臨安,再一次在陳德興面前瑟瑟發抖。

在他身邊,還有一騎。往日裏也算是常在軍營戰場走動的人物,現在卻完全沒有了神氣,仿佛是縮在馬背上面,一邊走一邊在唉聲嘆氣。

這人正是賈似道。

他是被理宗皇帝派來和陳德興商量善後事宜的。可是這個爛攤子又要怎麽收拾呢?朝廷的面子裏子都沒有了,不僅威風掃地,而且還漏出了沒有武力的底子。現在拿陳德興這個無法無天的兵頭沒有一點辦法,將來自然也沒有辦法對付桀驁不馴的藩鎮!

外有蒙古,內有藩鎮,大宋朝廷卻無可用之兵……這天下,已經是宋失其鹿了。

他想了想去,也想不出有什麽出路,到了最後,竟然就在馬背上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喊著:“誤國家者,賈似道也!誤國家者,賈似道也……”

“賈相公何故如此?”陳淮清策馬向前,到了賈似道的左邊,和兒子陳德興一左一右,把個奸臣夾在中間。看上去好像奸臣是他們倆的上司一樣。

奸臣眼淚汪汪的看著陳淮清:“陳君直,事情鬧得如此之大,該如何善後?現在爾父子可以用3000兵把行都內外攪個天翻地覆,來日四方鎮將就會有樣學樣,稍不如意就稱兵作亂,大宋焉有寧日?這大宋天下就要亡了,吾如何不哭?唉,爾父子能有今日,皆是吾提拔重用,3000亂兵也是吾放入行都的。這亂天下者,不是我賈似道嗎?我賈似道這下要遺臭萬年了……”

陳德興正提著精神,滿腦子都在盤算著事態發展到了哪一步。特別是沙洲和定海港口那邊是不是還有什麽紕漏,是不是會出什麽變數,如果要出變數,該怎麽事先預備。

聽到賈奸臣都快要哭死了,陳德興這才笑了笑道:“相公這是哪裏話來?相公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抗蒙古保華夏。招德興入行都,兵諫官家,也是為了國家,將來只會名留青史……”

“什麽!什麽!陳德興!你,你說什麽!!!?”賈似道險些沒有從馬背上面跌下去。

陳淮清早有準備,伸手扶了他一下,溫言道:“相公小心些,相公現在是萬金之軀,一國仰賴,千萬不能有閃失啊!”

聽了這話,賈似道恨不得就要找塊石頭一頭碰死了。什麽萬金之軀,什麽一國仰賴……聽著就像是亂臣賊子!今天這事兒明明和自己沒有什麽關系,陳家父子為什麽這麽說?難道是要自己出來背黑鍋?

“……你們,你們是要害我啊!”賈似道一邊抹眼淚一邊道,“我賈似道無論如何不會對不起大宋的!”

賈似道沒有猜錯,讓他出來背黑鍋便是陳淮清、陳德興這對父子琢磨的善後之法!

陳德興自居臨安是不行的,他一留下就是眾矢之的!而且就離不開了,因為陳德興在都門之中沒有根基,在江南豪門之中沒有聲望。強要掌控臨安就必須以重兵鎮壓。還要時時刻刻提防各種各樣的宮廷陰謀——朝中的重臣在戰場上面雖然一點用處沒有,但是陰謀詭計卻個個在行!

陳德興要留在臨安,就整天忙著去和重臣、豪門周旋吧,哪兒還有精力北伐中原?

不過把臨安交給敵對勢力掌握,也是萬萬不可的!

賈似道已經有點明白陳家父子的打算,緊張得直咽唾沫,陳淮清卻行若無事,言辭溫和地道:“……師憲兄,如今行都中的局面,除了你還有誰能來收拾?我父子位卑識淺,就是膽子大些,當個馬前卒,鬧些亂子出來是沒有問題的。要收拾局面,可就不行了。若師憲兄出面,各方就都能接受,我父子也可以放心,安撫局面,總有七八分把握。”

賈似道眼光亂轉,已經從一開始的驚詫莫名中恢復過來,開始盤算起由他收拾局面的可能性——聲望、資歷、人脈、實力,他賈似道其實都不缺!他是右丞相兼樞密使,進士出身,還長期在前線掌兵,是大宋閫帥中的第一人,不管在文官還是武官中,都有一定的聲望。另外,賈似道是浙江天台人,天台賈家也算是江南豪門中的一員,他父親賈涉當過淮東制置使,祖父賈偉進士出身,當過知州。和江南豪門溝通起來是沒有什麽困難的。

至於實力,賈似道也是有的,依附他的文官武將有一大堆!如今執掌三衙軍守備禁中的韓震,主政淮東手中掌握著2萬武銳軍的李庭芝,都是他的心腹!而在外鎮武臣之中,呂文德一系和夏貴一系,都和賈似道關系密切。若再加上陳家父子的支持,賈似道還真是唯一有實力收拾殘局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