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以文禦武之道

賈似道的宣撫大使衙署之內,幾盞點茶,正飄散著裊娜變幻的香氣。賈似道穿了一身寬松舒適的對襟長衫,也沒有戴帽子,悠然自得的坐在上座。正一疊聲的催促江萬裏和蒲擇之兩人寬章升冠。賈大宣撫臉上一副快要笑出來的樣子,兩位剛剛從四川趕來的大宋高官,也都換下了厚重的官袍,只是坐在那兒應景似的笑個不停。廖瑩中、梁崇儒、翁應龍還有青陽夢炎等幾個撫司幕僚卻只能袍褂俱全的正襟危坐,雙手扶在膝蓋上面滿臉興奮地聽著。

能讓四川宣撫制置使蒲擇之丟下四川那個爛攤子親自跑到江陵來的事情,自然只有蒙宋和議了。在陳德興貓在廣陽島忙著練兵洗腦擴充力量的時候,四川的蒙宋雙方已經非正式的停戰了。

汪田哥這位在歷史上斃命於釣魚城下的大漢奸,現在真個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在重慶府是坐上賓,到了成都更是末哥大王跟前的紅人。在他的居中聯絡之下,和議的進程非常順利。除了末哥提出的“殺陳德興”一條無法實現之外,什麽割地(是蒙古割讓成都府路、利州路給南宋)、賠款(是南宋給歲幣)、通商、稱兄弟(理宗皇帝當蒙古大汗的弟弟)國雲雲的,原則上都達成了一致。

其實歷史上也有過一次鄂州議和,不過卻是談不出個結果——雖然史書上說是達成了,但是疑點頗大,歲幣好說,割江北就是胡扯了。南宋江北之地有兩淮、京西南和荊湖北四個路。歷史上鄂州之役的時候,這四路之地的絕大部分地盤都在宋軍手中,忽必烈只是從京湖(京西南和荊湖南北)和兩淮防區的結合部突入。而且他也沒有強大的水軍,蒙哥又在上遊敗死,能夠全師而退已經是僥幸,哪裏還敢想江北宋地?

而在這個時空,因為霹靂水軍在南沱場、磨石嶺的大捷,蒙古西路軍已經被打殘,隨行的漢軍、新附軍幾乎全軍覆沒。出兵較多的劉家、汪家、史家三大世侯都傷了元氣,根本拿不出兵力守成都府路和利州路。如果末哥不想把太多的蒙古人留在四川,那就只能把這兩路之地交還給大宋了。

雖然這兩路早就打成了白地,九成幾個人口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剩下的也肯定會被蒙古人掠去關中。但是一次收回半個四川,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大功。而且蒙古人肯把成都府路和利州路交還,也說明了對方真有議和的誠意。

而一年百萬的歲幣,只要真的能買來一個和平,相信整個大宋是沒有人會嫌貴的。至於稱兄弟什麽的,那又有什麽打緊?哥哥弟弟畢竟不是父子君臣,過去高宗皇帝還向金國稱過臣,還跪接過大金皇帝冊封的聖旨呢!

現在若能以這樣的條件達成議和,讓大宋百姓過上幾十年上百年的安穩日子,如何不是一件莫大功勞?

蒲擇之滿面春風的把和議之事說完,得意洋洋的瞧了賈似道一眼,就看見奸臣的容色已經嚴肅下來:“和議之事若可成功,吾大宋就可有個喘息的機會,這和議哪怕只能維持十載,也足夠我等重振朝綱了。”

這話兒一出口,所有人都跟著一起點頭。賈似道撚著胡子微微一笑:“吾皇宋開國以來,便是行以文禦武之道,這是祖宗家法,吾等當臣子的自當一體遵從。只是紹定、端平以來,國家多事,不得不重用武人,雖多有跋扈不法,也只得從優撫恤,此終是權宜之法,不可長久行之,否則唐季藩鎮之禍,便在眼前。”

聽了賈似道的話,蒲擇之和江萬裏都頻頻點頭。他們二位一個擔任蜀帥有年,一個也在四川前線呆了一陣。都領教過武人跋扈的樣子了!王堅、劉整、楊文、俞興這些川中大將,誰不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儼然都是一方藩鎮,和唐季那些無法無天的軍頭相比,不過是偽裝得比較恭順罷了。

至於京湖的高達,剛剛入援重慶的呂文德,還有留在淮東協助李庭芝的淮東安撫副使兼京東路招撫使夏貴,也都是管軍管民的軍閥,和唐季藩鎮並無太大不同。

蒲擇之一拍手:“相公所言極是!若是和議能成,是該好好整頓一下綱紀了!不瞞相公,吾在四川真是見多了飛揚跋扈的武人,吾這朝廷宣撫,根本就不在某些武臣的眼裏!”

說著他就淡淡看了江萬裏一眼。江萬裏笑著點頭,道:“有些個武將自恃功高,的確是跋扈了一些,不過眼下和議還沒有達成……吾等大臣,還得多加包容一二。即便是往後天下太平,也不要窮治其罪,招入臨安,委以虛職,做富家之翁便是。畢竟這蒙古國大兵強,野心勃勃,即便議和也不過是權宜之策,將來未必不再起兵革。”

他侃侃而言,也不顧蒲擇之變了臉色,疊起兩根手指自顧自往下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