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爭川 奪利(二)

在廣陽島上和陳德興議論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王堅、王炎父子就不顧辛苦勞累,帶著親衛一路向重慶府城疾馳而去。

王堅的戰場經驗當然無比豐富,聽了陳德興和楊正南的匯報,對於全川的局勢已經心中有數——蒙宋之間的強弱對比,已經完全顛倒過來了!四川蒙軍的主力因為水軍盡失而無法利用四川的江河水路調兵,現在已經陷於山險之地,軍中疫病流行,軍糧將絕,主帥或病或亡。所有的兵家之災他們都占全了。就算他們能走完一千多裏地回到成都,估計也是折損甚多,兵將俱疲,戰馬皆失。根本不是一支可戰的雄兵了!

而四川宋軍則很快就要得到下江援兵,起碼能有五萬,俱是精銳!再加上合州、重慶、瀘州、嘉定等地的精兵,可以出城野戰的大軍當在十二三萬!數量起碼是蒙軍的三倍!而且在蒙軍殺馬充糧之後,雙方都會缺少騎兵。要是拼步兵,宋軍可不怵蒙古韃子。

回重慶的路上,王堅已經將當下的局勢想的通透。若是川中諸將能和下江來的呂文德同心協力,四川大捷指日可待!

直入重慶府城之後,王堅也顧不得回自己的私宅去休息片刻,只帶著兒子王炎就轉向蒲擇之所在的宣撫制置使衙門。

比之前日夜間的景象,今日的重慶府城又熱鬧繁華了不少。

蒙古退兵的消息已經在重慶城內傳開,無論官紳百姓,都是沉浸在劫後余生的慶幸當中。走在路上,總能聽見暢快的歡笑和大聲議論韃子慘敗情形的聲音。在和韃子戰了二十幾年之後,絕大部分川人,都已經恨極了蒙古韃子,人人都期盼著用一場大勝利來趕跑仇寇。主持四川大局的宣撫制置使蒲擇之,當然也有同樣的想法。

“什麽!?韃子水軍盡滅,韃子大汗很可能戰死於南沱場了!這是真的?可是真的?”

蒲擇之連問了幾句真假,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之後,又悄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好確定不是在白日做夢!

“快,快去傳劉安撫和楊安撫還有江參議。”蒲擇之一邊在節堂裏面來回轉悠,一邊下令傳劉整、楊文和江萬裏。

王堅再沒多說什麽,只是找了把椅子坐下閉目養神。他已經兩天兩夜沒睡了,身子乏到了極點,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發出了輕輕的酣聲。等到王炎把他推醒的時候,劉整等人已經到來,節堂中間還擺出了一張木圖。

蒲擇之正抱著胳膊站在木圖邊上,眉頭緊鎖,好像真的懂什麽軍略似的。劉整跟在蒲擇之身邊,神色復雜,沉默不言。楊文的臉色同樣有點復雜,雖然楊家在播州的根基極深,地位無法動搖。但是因為播州兵在抗蒙作戰中的功勛,楊家的利益早就出了播州,楊家的播州軍也已經有了禦前諸軍的名號。誰知道呂文德這條強龍來了以後,會怎麽整治播州楊家這條地頭蛇?江萬裏卻是面帶微笑,南沱場大捷對他而言就是天下掉餡餅的好事。他是賈似道的宣撫司參議,又是當過一路安撫的重臣,就憑不辭勞苦深入險地,南沱場的大功就該有一份了,若是能復了全川,不論是呂文德還是蒲擇之得首功,他總是可以分潤上一份的。有了這樣的功勞,一頂清涼傘(宰執專用)不過是時間問題!

看到王堅醒來,江萬裏便搶先開了口道:“韃子兵敗勢危,正是恢復全川的良機,而要恢復全川,難免就要在成都府大戰一場,眼下川中之兵尚有些不足,不如等萬州的四萬大兵抵達,再一同開進吧。”

劉整臉上浮現出焦慮之色:“兵貴神速,萬州距離重慶府不下六七百裏,且都是逆流,恐怕一個月都到不了。到時韃子早退到成都府了,莫不成俺們要再打一回成都?”

蒲擇之微微搖頭,去年他就是在攻打成都的時候吃了大虧,這才造成四川戰局不可收拾的。而且,呂文煥的大兵一到,呂文德差不多也該到了!到時候誰帶兵去打成都好呢?呂文德還是自己?

他看了看楊文,後者立即附和道:“劉安撫所言極是,韃子千裏退兵,到成都前一定是最弱的時候。若能厚集兵力,自重慶府西進,搶在韃子到達成都之前將成都府包圍,定可迫使韃子戰於成都之野。”

蒲擇之又看看一臉疲倦的王堅,只聽見王堅緩緩開口:“就怕韃子困獸死鬥!戰之於野不如遣精銳去清野,西進成都不如沿嘉陵江西上利州路,取劍門、閬中,封鎖韃子北退之路。”

向北退出四川的道路很多,並不只有劍閣、閬中。走吐蕃邊地也能出川——就是後世紅軍走的道,難不倒蒙古人,昔日忽必烈揮軍大理國就是走藏邊的。但是一支疲敝之軍過草地爬雪山的代價有多高自不待言。若是北退的蒙古軍走這條道,在路上折損一半也是可能的。這就是王堅的如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