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連環船

四川夏日的細雨,還在淅淅瀝瀝下著,如織如霧,好像給長江兩岸的一切景物都罩上了一層薄紗,真是霧蒙蒙,雨蒙蒙,山也朦朧。而在這朦朧之下,一場關系到蜀地歸屬,乃至漢家天下興亡的大決戰,正在醞釀之中。

長江岸邊,南沱場。七月四日清晨。

悠揚的號角聲不時的響起,總沒有斷絕的時候。這是襲擾的蒙古漢軍步卒再吹響軍號,恐嚇南沱場的宋軍。而南沱場周遭,卻只有一片繁忙的景象。二十艘剛剛從萬州抵達的十六槳木船已經進了港,正在泛水駁運物資。南沱的營寨已經初具規模,依托著長江沿岸的幾個天然港灣和高地,用砍伐自附近森林的圓木修建起了長達五六裏的營墻,還在營墻外面挖掘了壕溝和陷馬坑,當然還清理出了一片空地。營墻裏面,木堡、望樓的數量更比幾日前多了幾倍,還打造出了十幾架粗制濫造的發石機,都是配重型的,可以將幾十斤重的石塊投到兩百步開外。

不過霹靂水軍上下,仍然和發了瘋一樣的在幹活,水上陸上,到處忙成一團。呂師虎和張世傑到達的時候,陳德興正親自坐鎮指揮施工。這位也不知道熬了幾個晚上沒有睡覺,眼睛都紅腫起來,就坐在一堆圓木上面,聽著呂師虎傳達命令。

“慶之,我就帶走四千弱兵,精銳都留下,另外,犒賞都已經運來了,全都是銅,沒有會子,足足五萬貫!”

呂師虎皺著眉頭,一邊說一邊不住打量陳德興。現在可不是北宋了,武人不服從命令是家常便飯。如果陳德興不聽話,他真不知道能怎麽辦?拿下陳德興的命令可不是呂文煥能下的。呂文煥頂天就是在宣撫相公賈似道跟前告個刁狀,就算賈似道聽信了呂文煥的話,再下命令來解除陳德興的差遣,也是很多天後的事情了。

到時候,陳德興多半已經殉了國家,這裏的八千兒郎肯定也全軍覆沒了。他想要在陳德興退出行伍後接管霹靂水軍的謀劃可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而陳德興的反應果然不出其所料,只是揮揮手道:“戰於豐都和戰於南沱有甚不一樣?大軍都已經擺開來了,還有什麽好動的?”

他猛地擡頭,注視著魁梧高大,面孔上盡是橫肉的張世傑。這個名字,他在後世也是聽過的。宋末三傑之一,也是宋末三傑中唯一的武夫。不過打仗的手藝似乎不咋地,至少不大懂水戰。

“張統領,不如把你的一千五百人也拉到南沱吧,兩下合兵有上萬人,倚著長江足夠擋住韃子的十萬兵了。”

張世傑訝異地看著他,似乎想不通這個年輕的有些過分的都統制如何有這等的信心。那可是韃子,整整十萬韃子啊!能用一萬人擋住?事情要那麽容易,大宋還會被韃子欺負成現在這樣嗎?

陳德興卻淡淡地算給他聽:“戰於南沱有三必勝,第一是南沱附近江面寬闊,水流較緩,有利於吾水軍槳艦發揮。幾日前與北虜水軍一戰就大獲全勝,用一艘三層槳艦撞翻了北虜二十艘快船,還俘虜了上百人。

第二是南沱周遭一直到涪州已經讓韃子洗過不知道多少遍了,村鎮堡寨都燒成了白地,百姓也非死即逃,韃子無處抓丁,也無現成的房屋可以居住。這些日子連日陰雨,下完了雨天氣又該酷熱,十萬大軍屯與這等蠻荒之地可就等著疫病爆發吧。

第三嘛,我軍營寨已堅,防守已固,南沱之守早就有了金湯之勢。雖然兵不足萬,但是南沱周遭地形狹窄,根本擺不開多少兵。這是咽喉之地,只要扼住就能讓韃子進退兩難。

此戰,大勝可期,張統領何不揮軍而來,與某家同立此不世之功呢?”

“陳拱衛,你說的這些,南沱有,豐都就沒有嗎?不如全軍退守豐都,豈不更加萬無一失?”

張世傑皺著眉頭反問。依著他的心思,南沱、豐都都不是最好的戰場,退回萬州才更保險。

陳德興擡眼看著張世傑,一笑道:“豐都離涪州浮橋太遠了,防守或許更安穩,可是要斷浮橋通重慶就難了。”

“什麽?韃子十萬大軍都殺上門來了,你還想要斷涪州浮橋?”張世傑瞪大了眼珠子。“陳拱衛莫不是在言語相戲吧?”

“軍中豈有戲言?”陳德興笑了笑,“張統領若不相信,就留在吾軍中幾日,看吾如何破敵。等見識了我霹靂水軍之勇,再把所部帶來不遲。”

張世傑愣了愣,對方的言語自信滿滿,看著又不似是癡人,之前這個陳德興在兩淮也算薄有威名……

“怎麽?不敢嗎?”

“如何不敢?”張世傑哈哈一笑,“吾就留下瞧瞧便是,若陳拱衛真有殺韃子的錦囊妙計,吾張世傑就服你!”

“光服可不行!”陳德興看著眼前這位長自己十來歲的漢子,很有氣勢地一揮手,“還須結個異姓兄弟,來日並轡掃北,把韃子攆出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