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美好的諾言

大宋寶佑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揚州城西北。

青灰色的天幕下,寶佑六年的第一片雪花終於飄了下來,翻翻滾滾,落在陳德興的頭盔之上。數百炮軍將士,正跟在他的身後,立於土丘之上,每個人氣喘籲籲,吐著長長的白氣。

在他們的視線當中,就看見大隊大隊的蒙軍敗兵,丟盔棄甲,衣衫破爛,向著西北潰退而去。蒙軍上下,除了最先撤退的紅襖軍之外,已經沒有了建制,連八個蒙古千人隊都在撤退過程中花整為零——這是蒙古人在打敗仗時候常用的戰術,花整為零,分散逃跑,而且在逃跑過程中還不時打一下反擊,常常能讓追擊的宋軍步兵吃盡苦頭。所以宋軍一般不敢追擊蒙古騎兵,就連陳德興眼下也沒有這樣的膽子,不過潰退的蒙古漢軍卻是不錯的獵物!

陳德興昂首望去,眼前不知道有多少潰退的蒙古漢軍,大多數人手中已經沒有兵刃了,不少人更是連身上的盔甲都丟了個幹凈。這些潰兵,沒有人敢回頭多看一眼,只是拼命的朝西北逃跑!

不過陳德興心裏面卻很清楚,這些個蒙古漢軍潰卒是逃不掉的。因為這裏已經靠近了長江,從這裏向西北而去,直到淮河邊上,都不會有地方讓這些蒙古漢軍得到補給了。沿途的城鎮、村莊,要麽已經被蒙古人洗過一遍,要麽就是經營的固若金湯,根本不是這等潰兵能打下來的。所以尾追的宋軍根本不需要猛追,只要吊在他們的身後,如驅趕豬羊一般吆喝幾聲,間或再射出幾箭,殺傷一個蒙古漢軍的潰卒,讓他發出垂死的慘叫,其余的潰卒自會心驚膽戰,拼命逃跑。

這等追逃的戰術,雖然殘忍,但卻非常有效,無論是宋軍、蒙軍,都是這樣做的。只是宋軍因為缺少戰馬,極少能打出這等追殲戰。大部分情況下,都是蒙古鐵騎吆喝著追擊潰退的宋軍。

就是眼下這樣的大捷之後,大部分的宋軍也不敢追擊太遠,只有陳德興的炮軍有恃無恐,他們背著三十幾個從戰場上撿回來的沒有炸響的震天雷,吊在大股蒙古漢軍潰卒身後一直追了一天一夜。

這股潰逃之蒙軍敗卒,足有數千之多,翻翻滾滾的將陳德興的視線都塞滿了。但是這些失去了鬥志,也不存在任何建制的敗兵,已經完全不能視為戰鬥部隊。在不到十分之一的追兵面前,只剩下了逃命的份兒!

而這些倉惶到了極點的北地潰兵,在陳德興眼中,卻是一大筆本錢!

是本錢,做官的本錢,也是救化夏、扶天傾的本錢!眼前這些潰兵,至少有七八千之多,如果能將他們統統收為己用,陳德興便有了上萬人的大軍!

一想到擁兵上萬,陳德興就興奮得渾身發熱,連嘴唇都微微顫抖起來了,一時間竟然忘記發出號令來了。身邊的炮軍軍官,一個個臉上也都是難以抑制的興奮表情,所有人都扭頭望著陳德興,只等他一聲令下。

一陣西北風吹在了臉上,陳德興猛的反應了過來,大喊一聲:“兒郎們,跟某家一起喊,降者免死!投降某家陳德興者,可活命!”

眾人一起大聲呐喊:“降者免死!投降某家陳德興者,可活命!”

蒙古漢軍潰逃的士卒,猛然聽到了這呐喊聲,終於有人停下腳步,回過身呆呆看著騎在馬上的陳德興高大威武的身軀,突然有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哭出聲:“蒙古韃子丟下俺們跑了,俺們回不了家鄉了……俺們願降!”

這聲哭喊,仿佛是一聲發令槍似的,曠野之上,正在奔逃的蒙古漢軍們紛紛停下腳步,或是跪倒在地,或是幹脆坐在地上,全都放聲大哭,口稱願降。

陳德興輕輕催動戰馬,緩緩地走向了正在發聲哭喊的降卒,馬蹄過處,眾人紛紛向兩邊讓開,讓出了一條通道,讓陳德興策馬到了這些降卒的中央。

“哭什麽哭!”陳德興猛然大吼,“你們在韃子那邊做狗不哭,到了陳某麾下做人反倒哭起來了,是何道理!!!”

被他這麽一喝,一眾降卒的哭聲嘎然而止,曠野之上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呼嘯的北風。

“爾等可是想回家鄉麽?”陳德興沉聲一問,然後又自問自答道:“爾等一定是想回去的……那好,某家陳德興在這裏,同爾等起誓。有朝一日,吾必帥爾等掃平北虜,恢復中原,必使爾等衣錦還鄉!即使爾等有人戰死病亡,牌位骨灰也會榮返故裏,立廟祭祀,世世不絕!”

陳德興突然將嗓門開到了最大,吼道:“諸君,可願隨某陳德興共盟此誓,立志掃北,復我河山,使北地父老不再為胡虜奴隸否?”

周遭的數千降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陳德興的話,他們其實是不相信的,但是眼下形勢逼人,也不得不信了,最後紛紛應聲嚷道:“吾等願隨將軍掃北……吾等願立此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