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鐵證如山

看到廖瑩中將一張不知道寫著什麽的紙展開在賈似道跟前,剛剛受命要去調查的夏貴和李庭芝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有些苦笑。

夏貴並沒有參與這次爭功事件,他麾下的軍隊根本沒有出城,再要去分潤城外將士的功勞,可就不是在欺負陳德興而是在欺負賈似道了,到時候準保被賈大奸臣一腳踢去臨安當樞密副使。對於這次程大元和另外幾個諸軍之將跳出來和晚輩爭功,夏貴其實是不大支持的。陳德興又不是外人,他是安豐軍陳虎山的孫子,陳虎山則是和夏貴、呂文德一輩的兩淮老軍頭,要不是十幾年前在壽州一役中殉國,現在沒準也和自己一樣做了刺史了。只是憑著昔日和陳虎山的那點交情,實在不值得為了陳德興的事情去得罪那麽多人。所以,無論陳德興拿出什麽樣的鐵證,自己也只能裝糊塗……

李庭芝則在琢磨怎麽保下陳德興。一邊是以盧兆麒為首的諸軍主將,一邊是陳德興這個小承信……這場官司打得本來就不是證據,而是勢力!除非夏貴肯出頭力挺陳德興,否則自己最多保住陳德興一個次功,轉上三四個官總是不成問題的。

至於他的二十一個“義弟”就只能升到校尉、副尉,最多再賞賜些財帛以資安撫,同時還要在差遣上予以重用……盧兆麒的代都統是當不了幾日的,等他做完了惡人,就該讓姜才去接班了。

而盧兆麒和梁崇儒則在不斷交換著眼色——打虎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他們怎不知道?這次既然和陳德興對上了,那就一定要把他往死裏整!至少也要奪了官身!否則以他的年齡和本事還有廖瑩中這個後台,要不了十年準是一軍都統制!到時候盧兆麒可是六十多了,還能活幾日?若梁崇儒中了進士自是不怕,一個知兵有軍功的進士,十年升到朝官也是可能的,但要是不中……

至於堂上其余諸將,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十四個官分了那麽多家,一家不過一兩個而已。跟著盧兆麒起起哄還行,要是真的和賈似道、李庭芝、廖瑩中對著幹可不值當。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賈似道,各人心思不同,但是卻都對陳德興拿出的證據不屑一顧——無非就是參戰將士的筆錄證詞,算不得什麽。

“這是……什麽?”賈似道一開始也因為是筆錄證詞,可是入眼的確是一堆線條組成的不知什麽物件的圖紙。

“這是陳德興獻上的扭力發石機圖樣,可以將二十斤的石塊拋射到兩百步開外!”廖瑩中一臉興奮地道,“而且此物並非用人力拉扯,乃是以機關之力發動,所以個頭不大,只需數人操控,便於在野戰中使用。”

“二十斤石塊……”

“也可以是三個鐵炮!”廖瑩中只是眉飛色舞,將自己的興奮情緒,還要加重三分,“若是打造上百架用於野戰,當可輕易催破北虜漢軍的步陣!”

上百架發石機一次就將三百個鐵炮投向一個步兵方陣……在場眾人的腦海中同時出現了這樣一幅可怕的場面!

這步軍野戰自古以來都是要結陣的,要是分散開了,既抵擋不住騎兵沖擊,也不是結陣步軍的攻打。而要保持結陣,那就必然是上千乃至更多的將士擁在一起。這要是幾百個鐵炮從天而降,在人堆裏面炸開來……

“這個……真的能行?”賈似道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所以眉頭還是緊緊皺著,“沒有繩索拉扯,如何發力拋石?”

“回相公的話,此發石機名曰扭力發石機,不用人力拉扯繩索,乃是依靠筋弦扭轉之力。”陳德興微笑著解釋道,“道理其實很簡單,若有一張弓身、兩跟弓弦、一支無頭斷箭,一枚棋子便可在堂上演示。”

……

“繃”的一聲輕響,賈似道手中一張軟弓又投了枚白色象牙棋子出去,足足有幾丈之遙,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沒錯,是投,不是射。用的正是陳德興交給廖瑩中的“扭力法”。

“哈哈哈,真是奇妙啊,這麽簡單的道理,吾怎麽會沒有想到?”賈似道將軟弓丟給身邊的廖瑩中,撫掌大笑道,“慶之賢侄還真是有些奇思妙想,吾知陳君直也喜歡機關技巧之學,看來是一脈相承的本事。”

廖瑩中在一旁滿臉堆笑道:“機關技巧終是些小道,相公可看得過去。”

廖瑩中所言的只是這個時代宋朝士大夫們的普遍看法而已,機關技巧是小道,兵法武藝同樣是小道,經商斂財更是不入流,唯有文章經義才直指大道!這南宋覆亡,華夏天傾的根子怕就在此處吧?

“小道是小道,但也不在神臂之下!”賈似道拈著胡須,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有此發石機,吾大宋水軍當大破北虜於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