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紙上談兵

賈似道的節堂之內,陳德興和賈似道凜然而對,作陪的只有廖瑩中一人,其余幕僚都不允許入內。

陳德興海攻陸守的高論出口之後,賈似道也微微動容。雖然大宋的馬步兩軍實力遠遠比不上蒙古,但是大宋水軍還是遠比蒙古強大,光是各路水軍番號就不下數十,賬面上的兵力更是在二十萬上下!而如此龐大的水軍不僅用於江防,同時也用於海防。

僅僅是駐防於臨安周圍的許浦、澉浦、定海三地隸屬於殿前司的水軍軍額總數便有三萬八千左右!其中澉浦、定海兩地的水軍都是用於海防的,而許浦水軍因為靠近海口,所用之船也是可用於海上的。另外,在福建路和廣南路還有隸屬於殿前司的水軍五千余人,同樣是用於海防的。而在蒙古滅亡大理,降伏交趾之後,廣南東西兩路還在擴編水軍準備應付和交趾的戰爭。

除了水軍龐大,大宋在水上的優勢還體現在造船業的發達之上。除了直屬於朝廷和各路安撫司、置制司的官營造船場外,在兩浙、福建、廣南等路還有大量商人開辦的私營船場,特別是福建路出產的尖底海船吃水深,抗風浪能力很強,不僅能用於沿海,還能遠航天竺、大食等國,甚至還有大量船舶銷往海外。這樣的造船能力,根本不是蒙古可以比擬的。

只是如此龐大的水軍,如此明顯的造船業優勢,並沒有真正轉化為海權。蒙宋戰爭開始以來,大宋水軍在海上重心仍然是防禦,僅有的反擊只是兩淮撫司下轄的水軍對山東沿海的襲擾而已。

賈似道知道,這其中必是有緣由的,因而他的一點動容很快化作了淡淡一笑:“慶之之謀還是紙上的吧?吾大宋水軍雖強,但是在海上爭鋒非比江上,風高浪急,兇險異常,稍有不慎,便是船覆人亡!”

陳德興神色凜然,注視著賈似道,“下官亦知海上之事兇險難測!”這倒是實話,他不就是因為一場海難而魂穿南宋的嗎?可是豐富的航海知識仍然是他在這個時代最大的“金手指”。“但比起大宋的國運,海上的兇險又算得了什麽?”

賈似道的眉頭緊擰,陳德興的話倒也不錯,和大宋如今面對的兇險前途相比,海上的風浪的確也不算什麽了!

“相公,下官以為,風高浪急之險未必不能克服,若能嚴加督造海船,精選兵將,日夜操練,使之熟悉海事,必能化解兇險,縱橫海上。”

賈似道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轉移了話題,“即便能有縱橫海上的水軍,上得岸去還是要陸戰的!吾大宋陸師已經難敵北虜何況舟師?”

襲擾北地沿海的事情,兩淮撫司下的水軍並沒有少做,但是卻收效甚微,原因就在於宋軍上岸之後難以同李璮的馬步軍較量。

陳德興搖搖頭,道:“相公,北上之舟師未必要同北軍戰於曠野,其實也是可以倚城而戰的。”

“倚城而戰?”賈似道看著陳德興,沉吟了一下,還是搖搖頭,“縱使襲破一二城又如何?北虜自會驅漢兒攻城,到時就怕走都走不脫了!”

陳德興一笑,“北地並非只有山東、幽燕才有沿海之地!遼東、高麗亦有海疆數千裏!吾若有萬余舟師,便率眾掠高麗財帛人口,驅高麗之民築城池於遼東海口,反客為主以待蒙古!相公以為如何?”

“掠高麗……”賈似道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慶之,吾大宋之軍乃仁義之師,焉可行劫掠之事?”

奸臣的話只說了一半……縱兵劫掠的事情若是傳到禦史台,這彈章只怕要把陳德興的六尺之軀給淹沒了——雖然大宋官軍也沒少做這等事體,但是公開在撫司節堂上叫囂劫掠的,可真是不大多見。

陳德興卻微笑搖頭,笑意冷冷的:“高麗是蒙古走卒,年年入朝,歲歲而貢,早晚還會為蒙古前驅,打造戰船,擾我海疆。若不先下手為強,只怕日後大宋就不是三面受敵而是四面皆敵了!而且,若不掠高麗財帛丁壯,吾舟師想在遼東築城怕是不易了。”

“遼東築城?”賈似道沉吟半晌,“在哪裏築城?有何用處?”

“築城於鴨綠水口,以斷蒙古通高麗之途。”陳德興侃侃而道,“高麗既為北虜走卒,若被吾大宋所掠,必會求救於北虜,而北虜則必救高麗……”

“北虜要是不救高麗呢?”賈似道反問。

陳德興一笑,“斷不至如此……若北虜不救高麗,吾大宋便可用高麗之財帛養一支精兵置於鴨綠水畔,連年入寇遼東北虜牧馬放羊之地!”

陳德興提出的戰略並不是空想,歷史上明末東江鎮總兵毛文龍便是以鴨綠江口的皮島為基地同後金周旋,牽制了後金大量的兵力人力。在當下,蒙古帝國對東北的統治遠遠不如後金嚴密,畢竟後金的根基就在沈陽。而蒙古帝國統治下的東北不過是宗王察塔兒的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