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怎堪消受(第2/3頁)

希璇暗樂,面色卻渾然不改,提著裙擺落座於案,命婢女撤走案中字書,擺上繁復茶具,培火弄水,邊煮邊道:“蒹葭欲往建康?”

“然也,將隨阿父暫居於建康。”

顧薈蔚俏坐於對案,徐轉螓首,漫視蕭索冷落的梅園,嘆道:“寒梅傲霜,一枝獨秀。奈何,雪盡梅落春方來,蝶蜂不可聞,夏蟲難以觸。”

“呀!”

郗璇調火之時,手指被灼了一下,當即捧指闔於唇,抿了抿,繼而,朝著顧薈蔚靜然一笑,鍥而不舍的繼續培弄,輕聲道:“梅雖無蝶繞身,無蜂追逐,不似綠柳癲狂、隨風乍泄,不若粉桃輕薄、盡附流水。然,便若一言,冰雪,冰雪……”

顧薈蔚眸子一顫,接口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與桃李混芳塵!”

“然也!呀……”

郗璇被火復灼,捧著手指頭含於嘴中,略顯泄氣的看著琳瑯滿目的各式茶具。

“唉……”顧薈蔚一聲輕嘆。

……

“唉,小娘子,小娘子,且慢些……”

山陰城,謝氏水莊。煙柳畫橋,清風徐廊,滿潭荷花初綻,暗攜一片芬芳,四個女婢提著裙擺,奔行於長長的水廊,追逐著一蓬粉裙。

粉紗蕩漾,粉絲履亂踩,身著粉裙的小女郎將將沐畢蘭湯,濕漉漉的長發披散於背後,細細一嗅,蘭香寸寸浸懷,猶勝滿池荷香。

小女郎走得極快,腮邦微微鼓著,好似各塞一枚青果。

“猗與那與!置我鼗鼓;奏鼓簡簡,衎我烈祖;湯孫奏假,綏我思成;鼗鼓淵淵,嘒嘒管聲……”

廊亭中傳來詠誦聲,謝安、謝萬、謝恒、謝石等幾個小家夥排排坐,搖頭晃腦的背《毛詩》,在他們的對面,坐著寬袍大袖的謝據,自謝真石出嫁後,便由他教導謝氏幼童。

袁女正氣咻咻的闖進來,橫眉掃了一眼亭中,未見著要尋的人,卻一眼瞅見小謝安抓了個青果欲往嘴裏塞,不知何故,驀然怒了,劈手奪過小謝安的青果,塞入自己的嘴中,並朝著可憐兮兮的小謝安挑了挑眉,而後,揚長而去。

半晌,小謝安回過神來,簌地起身,指著袁女正的背影,喝道:“袁,袁阿姐,何故,何故與謝安爭食也!”

袁女正抓著裙擺,狠狠地踩著青石板,頭也不回的道:“浮生若夢,若夢非夢。浮生何如?如夢之夢!汝現下,恰處於夢中!”

“豈有此理!”

小謝安秀眉飛拔,嘴巴越嘟越長,須臾,亦不知想到甚,撇了撇嘴,抖了抖袖,神情回復淡然,徐徐落座,冷聲道:“聖人言,君子不與女子鬥也!”

女子遙遙遠去,穿過水廊,斜繞假山,待至竹林小院前,頓住腳步,攬過背後烏發,隨意挽了個對結,走到小潭邊,微微傾身,歪著腦袋,以潭水一照,細心的理了理胸前系巾。

而後,端手於腰間,緩緩踩著粉絲履,來到院門,眯著眼睛,逼退門前隨從,邁進小院,行至水階下,朝著室內一幹尊長,淺淺一個萬福:“袁女正,見過謝伯父,族叔,阿兄,謝阿兄!”說著,慢慢起身,眸子滴溜溜一轉,指著內中一人,輕聲道:“女正,不嫁他!”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謝尚懶懶的倚著堂柱,抱臂於懷,饒有興致的打量袁女正,嘴角微微一裂,揚聲道:“不嫁於我,汝欲嫁於何人?”

“華亭美鶴,劉瞻簀!”袁女正微仰著下巴,看也不看俊美的謝尚一眼,復又補道:“江東之虎,平虜中郎將,汝南郡守,劉瞻簀!”

謝裒眉頭陡然一皺,眼底疾疾一縮,端著茶碗的手一抖,潑濕袍擺亦未覺;袁喬滿臉通紅,三寸短須滾蕩不休;袁耽呆了一呆,嘴唇輕抖;謝尚揚了揚眉,漠不在意的一笑。

“女正,休得胡鬧!”

少傾,袁喬拍案而起,胸膛急劇起伏,顯然怒氣填胸,急急瞅了一眼謝裒,復又看了看袁耽,朝著謝裒拱手道:“幼儒兄,女正年幼無知而戲言,尚請莫怪!”

焉知,袁女正卻柳眉一豎,嬌聲道:“並非戲言,女正此生,非其不嫁!”說著,跪伏於地,直視謝裒,徐徐攬手於眉上,緩沉於地,以額抵背,軟聲道:“謝伯父,女正自幼失父,謝伯父便若女正阿父,女兒不孝,勞阿父傷神了。然,女兒心已系喬,何堪他屬,懇請阿父憐之,惜之!”

袁喬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突地怒火沖肝,喝道:“此事,定乃那華亭劉濃肆意為之!枉我袁氏待其不薄,不想,盡乃此等人物,仿若昔日支遁!幼儒兄……”

“族叔,此事與瞻簀何幹!”

袁耽坐不住了,當即起身,朝著謝裒沉沉一揖,正色道:“謝伯父,瞻簀乃醉月玉仙,才華橫溢而功勛彰著,女郎們喜之愛之,何錯之有?況乎,瞻簀現居北地,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