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遊思入北

丁青矜自無不可,當即與綠蘿作別。

綠蘿可憐兮兮的看著丁青矜,依依不舍,卻無可奈何。

碎湖心中有事,未敢再作滯留,與丁青矜一道急急趕往吳縣。

一路上,碎湖都在凝思,秀長的眉緊緊皺著,橋小娘子身子弱,自小郎君走後,已幾度反復,延期了不少名醫,卻治而無果。若是橋小娘子有個散失,待小郎君歸時,必然心殤……

唉!

碎湖吐出一口氣,長長一嘆,挑開邊簾,暗覺眉心微酸,伸出拇指與食指捏了捏。半年多來,華亭劉氏共建別莊兩處,一應大事,皆需由她與楊少柳裁定,楊少柳現今坐鎮建康,吳郡之事便多賴她一人,四個莊子,兩千多號人,處處皆需留意,也著實難為她。

次日辰時,一行人抵達吳縣劉氏莊園。碎湖入內未見主母,便又疾疾趕向橋氏。牛車將臨橋氏莊園時,細雨又起,輕輕撲簾,碎湖從簾角伸出手,掌心微寒。

……

清冷的季節,雍容的桂道,飄漫的雨絲,霧蒙的莊園,青翠的荷塘,恰似一畫。

畫中的晴焉卻無心風景,掌著雨鐙,快步穿過荷塘。眉頭鎖得死緊,裙擺被雨斜濕,眼眶盈著淚霧。踏入月洞,揭開湘妃簾,輕步走入室中。方一進室,暖暖的熱氣撲面而來。在外室站得數息,待身上的寒氣去了,才疊手疊腳的走進內室,輕聲道:“劉主母,碎湖來了。”

室中芥香緩浮,鶯紅燕綠一片,巧思與研畫侍在兩側,蘭奴與妙戈也在。

劉氏坐在床邊,以絲巾暗暗的抹眼角。待聽見碎湖來了,回過頭來,神情稍稍見喜,問道:“碎湖,人在何處?”

“剛至莊中,婢子命人領入蘭歸院。”

劉氏奇問:“為何不來此地?”

研畫瞥了一眼雪白的帷幄,柔聲道:“主母,橋小娘子體弱,不宜傷神驚擾,莫若咱們先去見碎湖,待橋小娘子醒了,再來?”

“是,是,不宜傷神驚擾!”

劉氏一疊連聲的應著,回頭瞅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兒,心中愈發酸楚,眼淚便又欲盈眶而出。研畫與巧思對了下眼神,也怕她太過傷神,當即便一左一右的扶起她,緩緩向室外走去。

劉氏一步三回頭,萬分不舍。

待人盡去了,晴焉把窗關上,閉緊湘妃簾,走到矮案邊,把香爐中的積灰倒了,燃起新香,用手扇了扇,淡淡的香氣似有還無。

捧起案上小暖爐,輕手輕腳走入雪紗帷幄中,把小暖爐塞在布衾角落裏,用手輕輕觸了觸小娘子小巧的玉足,入手微暖,不寒。晴焉舒出一口氣,伏在床邊,深深的凝視著安睡的小娘子,心中祈禱著:“上官大帝,求求你,讓我家小娘子快些醒來吧,她已睡了三日了,不可再睡了……”

興許是三官大帝聽見了她的祈禱,橋遊思睫毛顫了一顫。

“小娘子醒了?”

晴焉一聲輕喚,而後,眨了眨眼,又用手揉了揉,確定小娘子未醒,是她看花眼了。小娘子的臉好小,雪一樣白,定是冷了,眉頭也微微皺著。想著,晴焉走到壁爐邊,往裏面添了些碳,心想:劉郎君說過的,加碳要開窗……

“晴焉……”

將將走到窗邊,身後傳來微弱呼喚,晴焉顫了顫眼瞼,未回首,掂著腳尖推窗。

“晴焉……”

又是一聲,晴焉這下聽清了,猛地回過身子,只見小娘子坐在床邊,歪著腦袋看她。那一瞬間,晴焉的嘴角寸寸綻開,眼睛卻愈來愈紅。

“小娘子!!”

一聲輕呼,晴焉奔到床邊,跪下來,捧著小娘子的手,喃道:“小娘子,小娘子,晴焉在,晴焉在,婢子是晴焉……”語不成聲,她知道,每當小娘子醒來,都會懵懵懂懂的,而最近,小娘子病重,甚至偶爾會忘記她是晴焉。

“晴焉……”

良久,良久,橋遊思眼底茫然層層褪卻,眸子清澈如水,微微一笑,走下床,行至窗前,深深吸了一口窗外清新的空氣,望著絲絲飛雨,輕聲道:“我睡了幾日?”

晴焉拿出食盒,將一道道精致的吃食擺在案上,邊擺邊道:“三日了,小娘子定是餓了,晴焉備了好多吃的,都是小娘子喜歡的。”

“哦,比上次多了一日……”

“咕嚕嚕……”

一陣輕微響聲乍起,橋遊思香肩一顫,雪白的小臉驀然悄紅,捧著小腹轉過身來,神情略顯尷尬。而此時的她,美到極致,渾身如雪,烏發如墨,宛若雪之精靈,既嬌麗又脆弱。

……

蘭歸院中。

碎湖與劉氏等人簇坐於室,矮案上置放著一疊紙卷,潔白的紙中密布著絹秀簪花小楷,其間內容雜亂,或是一首小詩,或是一句短語,更有一些,乃是一幅幅簡畫。

碎湖凝視著畫中人,雖未著色,也未細致描神,但她一眼便辯出,這是小郎君。而那些詩句,也都與小郎君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