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虎入上蔡

“蹄它,蹄它……”

飛雪緩緩揚蹄,似踩著某種舞步,身後大軍徐徐而前,未有一人作聲,漫天倒地的氣勢,如雷雲暗積。至三裏外,劉濃斜揚楚殤。

“虎!!!”

若猛虎出林,整齊劃一的吼聲,震耳欲聾。

三軍圍繞著官道,成“品”字型陣列,劉濃居中,郭軍居右,趙軍居左,稍事一點火星,便可繚原十裏。左右鋒矢在轉向,郭軍與趙軍各自將尖鋒對準了東來的劉濃。

戰勢,一觸即發。

“呼,呼,呼……”

辯不清是風聲,亦或喘氣聲,四野裏,郭、趙兩軍,眼光盡皆聚向那東來之騎,再也容不下別物,看著飛雪打著響鼻,默然刨蹄,注目劉濃白袍揚風。

垂柳朔風,面甲冰冷,劉濃心中直沉,沉至底時,波瀾不驚,每臨大事有靜氣,不信今時古無賢!

忽然,一葉如絮,從眼前掠過。

隨即,劉濃眼底驟寒,側首道:“布陣持勢,且待我往!”言罷,不待諸將歸勸,縱騎飛出,沖向箭已上弦的兩軍,身後白袍翻滾如浪!

待至三百步外,拖馬狂喝:“晉室劉濃,過境。兩位府君,所為何來?!莫非欲戰?若要一戰,劉濃當棄頭於此!而兩位,必將有人,陪劉濃葬身於此!!!”

“簌!”

一名趙軍被其所驚,扣弦不穩,羽箭離弦而出。“撲”的一聲,軟軟插在百步外。場面唰地一靜,萬眾齊注那猶自顫抖羽箭。

少傾。

“列陣!”

“引弓!!”

“擡盾!!”

須臾間,郭、趙兩軍,便若炸了毛的刺猬,猝然回神,軍中小校、隊正,縱橫奔馳,呼喝不絕。繼而,因兩軍對列,隔得太近,再因往日宿有仇怨,竟不由自主的轉向,而郭默與趙固兩人眼底齊齊一縮,竟赫然發現,兩邊鋒矢已對向了彼此!

嘩軍!若再不控制,便將戰作一處!

“慢!”

趙軍中,一騎突至,猛地一鞭抽翻方才那放箭部曲,而後沿著陣前狂奔,邊奔邊揮著破羽扇叫道:“勒陣,退後,勒陣,退後!”

宋侯小眼一翻,當即反應過來,縱馳飛騁,高叫:“陣退百步,徐退,不可亂!”

兩軍各自退後,畢竟經久戰陣,在各自小校、隊正的帶領下,徐徐縮陣,未顯亂象。

唉……

劉濃默然一嘆,心中一橫,輕挽馬韁,控著飛雪徐步而前,漸逼漸近,已至兩百步,揚聲道:“兩位府君既已收陣,何不上前答話?莫非,懼怕劉濃爾?!”

“莫非,懼怕劉濃爾!”

朗朗的聲音,遙遙傳開,將將殺住陣腳的兩軍,齊齊望向郭默與趙固。上至將校,下至隊正,皆不知主將乃何意,而主將也心亂如麻,逢敵於野,三軍混勢,將意不達,兵家大忌。

郭默扭頭看向劉濃,但見其人徘徊於軍陣三百步外,揚著長劍、孤騎哮軍,卻無絲毫辦法可制。再瞥向東方斜坡,日出勝火,映襯白袍與寒甲,層疊漫鋪,手臂圓盾反光,刺的人眼角發酸。

順陽而戰,軍容,極盛!牽一發而動全身,郭默毫不懷疑,劉濃之意,當在誰先動,便與誰決一死戰!思及此處,左腳一陣抽搐,斜眼瞅向對面的趙固,心道:趙二肥,無利不驅前,若是我與劉濃為戰,其人必抄我後……

“蹄它,蹄它……”

馬蹄聲輕揚,楚殤輕拍馬甲,劉濃漫蹄再逼五十步,朗聲道:“劉濃過境,但求一安。兩位府君,何苦相逼?”說著,拖馬一轉,闊劍環指:“吾乃晉仕劉濃,由江東而至,欲入上蔡!汝等,皆乃華夏之民,胡人傾覆汝土,分食汝父,蹂躪汝母,不思抵仇驅胡,何故操戈於內?!”言至此處,一頓,高聲叫道:“乾坤朗朗,汝等閉眼復土時,可敢仰面乎??”

可敢仰面乎!!!

聞言,數千軍士面面相窺,稍徐,有人輕語,有人低喃,更有甚至,閉了眼睛,滾下熱淚,以手默拭。許是想起了被胡人食之辱之的父母姐妹,太過淒慘悲烈。

這時,趙禮驅馬靠近其父,蒼白的臉上染起兩團紅暈,眉頭卻緊皺,低聲道:“阿父,切莫讓其再言,如若不然,軍心大亂!”

趙固臉上橫肉一抖,瞥了一眼兒子,冷聲道:“禮兒,依汝之計,現下該當何如?引郭默擊之?恐其軍士未必襲擊劉濃,反擊我等!”

“這……”

趙禮面顯尷尬之色,眼睛一陣亂眨,“啪”的一聲,將羽扇一收,沉聲道:“阿父,上策不可取,中策難為,而今之計,當行下策。事不宜遲,莫教郭瘸子搶先!”

“下策……”趙固神情極其猶豫,其子三策:上策,隔岸觀火,趁勢取粟!中策,鼓動郭默,同戰劉濃,待至祖豫州面前,也好有個共犯幫兇。下策,迎取劉濃,再有郭默當面,待石勒兵鋒至時,兩人同罪,石勒若欲攻兩堡,便需遣萬軍而至,即便如此,亦未必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