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一曲驚魂(第2/3頁)

此乃何曲?劉濃眉頭緊鎖,自認天下之曲十之五六皆知,然則,從未聽過此曲。一聲聲,似金戈鐵馬,蠻橫之極地撞入夢來,撕碎一切,踐踏所有。

血肉橫飛,天崩地裂,不外乎是。

“嚶斛……”

倏爾,曲音淺淺走低,似溫軟的手輕輕的撫過緊皺的眉頭,又好似一粒種子正緩慢的破土而出,根葉青青,綻放出柔軟的花朵。

夜瀾靜,風霜濕人衣。待回首,淚滿眶,笑顏伴涓流。

“乃魂,非曲!”

劉濃慢慢擱下猶剩半盞的酒杯,聲音低沉。此曲,乃以魂奏,並無固定曲譜,隨心而為,攜魂而飛。今日乃是此曲,明日亦或他音,但由她奏出來,卻極其契合。若非親眼所見、親身經歷曲中之境,絕無可能彈此曲。是以她方才並未沉心斂神,定然是在發呆。

匆匆仰頭,卻見帷幄翻飛,人已不見。

而四周的草舍中,人人沉浸於音中,搖頭晃腦猶未醒。

不然,尚有一人!

就在劉濃四下搜尋之際,與一人的眼光不偏不倚的對了個正著,一眼之下,渾身猶若冰浸!!!

此乃何人?

那人眯著眼睛,端端正正的坐在草舍案後,左腰下斜斜顯露一柄長劍,劍鞘之端華光異彩,而他的眼神,略帶嘲弄。劉濃與他稍作對視,慢慢轉過頭,不認識,但他是個女子。

袁耽回過神,甩了甩頭,笑道:“瞻簀,何如?”

劉濃道:“若以音而論,劉濃恐不及她,此音乃以魂奏,非曲。”眼角余光看見那帶劍之人,轉出了草舍,三晃兩晃不見。

“果真如此?”

袁耽拍案而起,仰首看向雅亭,悵然道:“每每聞她之音,皆有不同。然,莫論胡茄與箜篌,每聞之下,必然失神。以往,袁耽尚以為實乃觸景而生,不想今日,卻被瞻簀一語道破。”

劉濃問道:“此乃何人?”

袁耽笑道:“流民喚她,劉小娘子。有她在,流民不會亂。曲已散,走吧,瞻簀!”說著,邁步出草舍。

劉濃見他對那女子極是推崇,便笑道:“得彥道如此看中,莫非郎心有意……”

“噓!”

袁耽伸手靠唇,示意劉濃禁聲,繼而慌慌張張的看了看佐近,但見佐近已無人,唯有蕭氏部曲正來來往往,方才放下心來,搓著手,澀然道:“瞻簀,切莫胡言。”說著,岔開話題,邊走邊道:“瞻簀,欲在歷陽停留幾日?”

劉濃淡然一笑,便不再提那女子,笑道:“路程尚遠,待明日馬匹抵達歷陽,便將起行。”曲平走的是蕭氏商道,需經由瓜州渡,雖然先發,卻將後至。

說話間,兩人已走出高墻,並肩行向袁耽郡公署。月光下,但見街面上,弄巷中,到處都是流民的身影,而一群群郡役正默然輟在其後,辯其去向,盡皆退往城北。

袁耽嘆道:“而今,方知瞻簀早有準備矣!試想袁耽初到歷陽時,竟然毫無準備。恰於那時,流民蜂湧而至,若非有她在,豈有今日之歷陽與袁耽……”言至此處,搖著頭,自嘲一笑,繼而神情一凜,正色道:“瞻簀急欲前往淮南,袁耽不留,但有一事需得囑咐瞻簀。”

劉濃道:“何事?”

“小郎君……”

迎面,紅筱帶著一隊白袍飛奔而來,夜色下,紅與白翻飛,極其煞眼。

出事了!

劉濃心中猛然一跳,快步迎向紅筱。

……

月色同輪,華亭,劉氏莊園。

楊少柳靜靜的坐在案後,修長如玉的手指比著竹簡,眸子也跟著指尖,由上至下,寸寸移動。燈光映著她的額角,泛著晶瑩而柔和的光澤。

“小娘子,且稍待。”夜拂見燭火徐煙,捧出繡剪,輕輕一剪。

這時,嫣醉在屋外道:“小娘子,碎湖來了。”

“進來!”

碎湖輕步進走來,默然坐在楊少柳的對面,輕聲道:“不知,小娘子喚碎湖何事?”

楊少柳擡起頭來,淡然的把竹簡一卷,細聲道:“無它,只是想問問,莊中余糧可足?”

碎湖眉梢一顫,萬福道:“回稟小娘子,小郎君帶走的是去歲以前所存之糧,而今主莊與別莊都有所出,況且商事極是順遂,只消一年便可補上。”

楊少柳道:“那便是再無存糧。”

碎湖想了一想,答道:“嗯,尚有一些,想必無憂。小娘子可是……要看賬簿?”

一聲輕響,楊少柳以中指輕輕扣了扣案,輕聲笑道:“切莫猜疑,汝乃大管事,莊中一切事務皆在汝身。阿弟信得過你,我亦信得過你。現今,阿弟將莊中部曲盡數帶走,余糧亦未存倉,若遇災季,莊中將以何如?!食不裹腹,恐將亂,亂無力制,便生險!”

“這……”

碎湖睫毛輕眨兩下,答道:“婢子疏忽了!稍後,婢子便命匠作坊增加琉璃產量,再致信革緋與阿父,令酒莊……如此作解,下半年,或可再有存糧。只是部曲,若要再進,便只能購買官奴。官奴價高,錢財,錢財……”話語越來越低,垂下了螓首,步搖也在輕輕顫抖,小郎君未給她留錢,華亭劉氏,也無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