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故人亡矣(第2/2頁)

滔滔江水滾蕩如龍,掀得人袍角裂裂作響,劉濃迎著江風,仔細打量兩岸。但見江中不時有小型戰船往來,每船只有十數人持著弓箭,順水飄江,速度極快。

郭璞揮著烏毛麈,不以為然地道:“此等小舟浪可卷之,風可催之,要來何用?”

北宮冷目注視著一艘小船飛速掠過船舷,冷聲道:“不然,有此小舟巡江,但凡江北有絲毫異動,江南皆可及時調兵應對。況且,此舟之功用,不僅僅在於巡江。”

郭璞笑道:“不在巡江,莫非在於鎖江乎?”

“稍後若得逢時,自有分解!”北宮凝視著那只余一點帆影的小型戰船,面色冰寒無比。

“咦!”

這時,紅筱突然一聲輕咦,快步走船舷之側,少傾,指著某處江面,呼道:“小郎君,有舟攔截!”

攔截,莫非是王敦的小型戰船?由南入北僅需軍港檢核便可,豈可如此無法無天!!劉濃劍眉一皺,按著楚殤疾走兩步,順著紅筱的手指一看,只見江面上斜斜插來一艘蓬船,在江面打斜一橫,竟停在了江心中,繼而有人站在船頭,揮揚著手,大聲呼喊。

眾人見並非戰船,心中豁然一松,雖說有牒文在身,但浩浩長江便若王敦私屬,還是少惹些麻煩為好。

兵船減速,漸行漸近。

來福俯視蓬船,驚道:“小郎君,宋小娘子之婢!”

劉濃早已看見了,劍眉緊鎖,心中也驚,當即便命來福拋纜,將人接到兵船上。

少傾,纜繩拉上來二婢,左首之婢劉濃見過,正是宋祎的貼身近婢。那婢女見了劉濃,神情一松,欠身萬福後,遞上一封書信。

劉濃急急撕信,匆匆一閱,而後面色不改,將信對折揣入懷中。

婢女抹了抹額間細汗,嫣然笑道:“小娘子命婢子守在城東渡口,婢子守了兩日未見劉郎君,琢磨著劉郎君興許不會入建康,便私自尋來,幸而未遲。”說著,瞅了瞅身側的另一婢,笑道:“她等在渡口,竟也尋……”

“可是,劉,劉郎君?!”

另一名女婢懷中抱著一個雪白陶罐,一直歪著腦袋凝目劉濃,好似在辯劉濃的樣子,辯得一陣,突然一聲淒喚,“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來福濃眉一皺,沉聲道:“小郎君,此乃衛少夫人……”

“衛,衛叔母何在?”劉濃也已將她認出,眼底驟然一縮,疾踏兩步,高聲喝問。

婢女緩緩擡起頭來,滿臉都是淚水,緊緊抱著陶罐,悲聲道:“劉郎君,我家娘子已去。臨終前,命婢子來尋劉郎君。娘子,娘子,在此!”

說著,將懷中陶罐寸寸舉起,高聲道:“劉郎君,我家娘子為應昔日之諾,焚身而存於此,已被山氏逐出門墻!待至建康,衛氏也不予納留,將婢子困於柴室數月,婢子攜著我家娘子舍身逃出,而今,婢子……婢子敢問劉郎君,可記昔日之諾否?”

言罷,把雪色陶罐細細一陣摸索,緩緩置放於面前,而後,攬手於眉,朝著呆若木雞的劉濃三度大禮頓拜。拜畢,慘然一笑,身子悠悠一晃,軟軟栽倒在甲板上。

破爛衣裙遮掩的腿間,滾出汩汩殷血……

“啊!!!她,她竟……”宋祎之婢向後跳開一步,掩嘴驚呼,喃道:“難怪她一路上不停的死勒腰身,更不時暗中擦拭腿間,原是,原是有此慘傷在身……”

“鏘!!!”

楚殤出鞘,一劍斬入船頭,斬得木屑四飛,劉濃面寒如水、目紅如赤。

紅筱飛身攬起那女婢,仔細一探呼吸,沉聲道:“小郎君,她尚有氣,乃暈厥。”凝著眉頭,看了看婢女的下身,冷聲道:“需立即止血。”

“呼,呼……”

劉濃喘著重重粗氣,沉沉地點了點頭,一步步走近那陶罐,欲伸手捧起,兩手卻不聽停喚,顫抖不休。

來福知道山鶯兒在小郎君心中的位置,見小郎君捧不起來,趕緊蹲身捧起陶罐,定定的直視小郎君,沉聲道:“小郎君,而今我等已往北,此諾,小郎君未負!”

北宮與郭璞不知內情,卻能分辯出局勢,兩人當即跪下,高聲道:“小郎君,未負諾!!”

諾,諾……昔日之諾,而今償於何人?!

劉濃眼底光寒陣陣閃爍,深深吸進一口氣,柱著楚殤站起身來。來福欲扶,被他甩開,冷目追索著滾滾大江,沉聲道:“昔日之諾,當償於幽魂,償於已!”

紅筱抱著婢女走入舟室,船板留下一行血跡。

劉濃眼光從那血跡中撤回,站在船頭看了一眼建康方向,將楚殤寸寸歸鞘,咬牙道:“他日,劉濃定當歸來!理當指問,何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