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太子舍人

“看打!”

“唉……”

袁女正捏起粉拳朝著劉濃青冠便打,劉濃稍一擡手,捏住她的拳頭,嘆了口氣。

“為何要逃?言而無信也!”

劉濃閉目不答。

稍徐,小女郎踏入劉氏酒肆,左瞅右瞅,扭頭道:“這便是你的別院麽?好小……”

劉濃眉頭一皺,將她請入院中正室,命綠蘿點燈,打開門窗,又低聲對來福一陣低聲耳語,命來福帶人去尋袁女皇,想必袁女皇也正尋她。

來福皺了皺濃眉,深深的看了小郎君一眼,轉身大步而去。

綠蘿燃起沉香,劉濃走到案後坐下。

袁女正把玩著案上的青銅雁魚燈,不停的用指尖嘗試去觸碰那吞吐的火舌。將臨,縮回,將臨,縮回,自個玩得不樂乎,格格亂笑。

“咳!”

劉濃幹咳一聲,揖手道:“袁小娘子,夜已深沉……”

“休得……”

袁女正細眉一挑,“唰”地擡起頭來,話到一半戛然而止,愣了一愣,慢慢的縮回手端在腰間,淺淺一個萬福,而後柔聲道:“劉郎君,我要嫁你的……”

她的聲音又淺又低,眉眼亦是極媚,但看在劉濃的眼中卻一陣好氣又好笑,稍稍一想,淡然道:“蒙袁小娘子青眼有加,劉濃幸甚,然……”

“然甚,莫非你怕我嫁不得你麽?”

“小娘子應當早歸……”

“劉、濃!”

小女郎頓時怒了,她太委屈了,自離開山陰,每日都在想他,為了他,從丹陽追到建康,從謝府追到林中,裙子都被撕破了,指尖也紮了荊棘,尚未拔出來呢,他怎可如此哄我,安敢如此待我!

想著想著,小女郎越來越難過,努力地睜著水汪汪的眼睛,不讓眼淚滾出來,身子卻慢慢的起了,指著劉濃,怒道:“阿姐言支遁無情,你才無情、無心……”

“唉……”劉濃長長一嘆,默然不語。

“為何不說話?莫非心慚而有愧也?若是如此,尚可有救!”

“……”

“若是再不言,那便是醒悟了。”

“……”

“果真醒悟也,君,君但且寬心,族叔管不得女正,你我之事,自有阿兄做主,你與阿兄交好,我再好生求求他,定可……若是至華亭,華亭靠海,海大尚是江廣耶……伯母定是美麗的,不知喜歡甚……可否等女正十六,阿娘曾言……”

這時,來福回返,走到室口低聲道:“小郎君,袁氏來人了。”

“咦!”

正在自言自語小女郎神情一怔,回身問道:“來者何人?”

來福道:“亦是袁小娘子。”

袁女正道:“尚有何人?”

來福道:“僅一人。”

小女郎眉眼一彎,搖頭笑道:“阿姐啊,我才不怕她。你去告訴阿姐,讓她先回,我稍後……”

“袁小娘子!”

劉濃沉沉一揖。

是夜,月靜星灼,劉濃好說歹說,總算將袁女正送回,臨走時,小女郎抓著牛車窗棱,彎眼笑道:“可不許反悔,再不躲我。”

……

數日後,秋分已至。

東晉典吏法制延續漢魏,州刺史、郡太守代天子牧守地方,掌管當地民生、軍事,除一年一度秋分的述職外,無需聽朝。是以,建康城水陸道口車來舟往,具是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述職者。當然,奉朝者也僅限於江東南部,大將軍王敦便已有七載未曾入朝。

台城。

元帝司馬睿坐在金邊烏木矮床上,著帝王正裝,頭戴烏墨色十二旒冕冠,左右各置一孔,穿插玉笄。玉笄兩端系著絲帶,垂於臉頰兩側各銜一珠,名曰:“允耳”,此珠不入耳,乃誤聽讒言之意。冕服乃玄墨上衣、朱色下裳,各繡飛龍之章對襯;腰上三分位纏著飛龍佩綬,腳上則蹬著紅白相間的赤舄。

“咚咚咚……”

九聲震天蕩地的鐘聲響起,等侯在外的晉臣彎身脫履,魚貫而入。

紅底黑邊的葦席由殿門一直鋪九階下,王導居左,率百官大禮稽拜。

司馬睿眯眼看向右首之人,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雖然早知大將軍王敦不會入朝,但此時此刻仍舊不免默然暗嘆了一口氣。

待得眾臣稽拜完畢,司馬睿在矮床上微微傾身,一一與各郡郡守問侯,面上笑容可親,語聲亦如春風般和煦。隨後便是百官上表年紀,這年紀便是各州、郡一載中所歷要事。

“太興二年,三月,因饑荒之故,本郡流民亡者共計兩萬三……”

“太興二年,五月,因叛將徐龕之故,本郡民戶十不存一,臣核之,共計……”

“太興二年,六月……”

諸般紀事,司馬睿早已盡知,忍住眉心那一陣陣刺痛,看了看居百官之首的王導,但見王導捧著玉笏,微微閉著眼睛,挺背坐如老松,仔細一瞅,卻發現那花白的胡須正微微起伏,而其首正頗有節奏輕點、輕點。再把紀瞻一看,老將軍亦是一幅意態惺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