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宜室宜家

橋然見劉濃歸來,忙問:“如何?”話一出口便悔,搓著手面呈澀然,江東陸氏乃何等門庭,昔日大司徒王導替子侄求親,陸玩睬也不睬,回了一句:吳郡的驕傲,豈可嫁於北人。而瞻簀此去,想必也受辱了,未見木屐與襪子都沒了麽?

劉濃卻不以為意,能讓陸玩不再逼迫舒窈已是大不易,而後便只能看自己有多少能耐了,抖了抖袍擺,笑道:“玉鞠,劉濃尚要趕回華亭,便不隨汝而歸了。”

橋然道:“何故?”

劉濃並不打算瞞他,便將陸舒窈一事淺略而言。

橋然聽得一陣悵然,喃喃說道:“瞻簀,如此珠玉佳姝,君切莫負之!”微微一頓,想起了小妹,又道:“遊思,遊思,君萬萬不可負之!”

劉濃但笑不語,摸了摸鼻子。

至道口,兩人作揖告別,橋然突地記起一事,將已上牛車的劉濃叫住,說道:“瞻簀且慢,尚有一事。”

劉濃心思已飛回華亭,淡然問道:“何事?”

橋然眉梢一揚,笑道:“瞻簀恐怕尚需與我同歸……”

稍徐。

劉濃與橋然驅車駛向橋氏莊園,橋然所言之事令劉濃不得不返。年後,橋然便要去豫章,終年亦難歸,莊中便僅余橋遊思一人了。橋遊思身子弱,橋然委實放不下心,此事原屬無可奈何,而現下卻不同,既然瞻簀與小妹皆有意,橋然便提議讓小妹去華亭,由劉氏代為照顧,而莊中之事便另委他人,反正橋氏也無甚大事。

橋遊思的身子,劉濃也著實擔心,她會不會去,他更拿不準。心中揣度著,依她的性子多半不會去,不過總得去問問。若她真不願去華亭,碎湖與李催在商議建別莊一事,便將以前看好的地方推掉吧,在橋氏佐近覓地而建,亦好方便照顧。

揉了揉眉心,舒了口氣。

心中有事,時辰便去得極快,不多時,來福便將牛車駛入了橋氏莊園。

兩人匆匆來到橋遊思的小院中,橋然上前喚道:“小妹……”

晴焉卷簾而出,深深的盯了一眼劉濃,回頭朝屋內道:“小娘子,大郎君與劉郎君來了。”“劉郎君”三字咬得極重。

“嗯……”室內傳來一聲喃,想必剛睡醒。

橋然並未注意到晴焉的異色,對劉濃笑道:“瞻簀,需得,需得溫言。”隨後便喚過矗著的晴焉,命晴焉將室中的另外三婢都叫出來,而後大手一揮,領著四婢匆匆而去,將幽靜的小院留給美郎君。

劉濃在門口深深吸了口氣,揭開厚重繡的簾一角,側身而進。橋遊思坐在矮床邊,看著他走進來,身子忍不住往裏微微一縮。

室內四角都擱著火盆,劉濃站在梅屏邊,看著火盆,訕訕地道:“若是,若是壁爐,想必暖些。”

見橋遊思低首捧著手爐不說話,劉濃道:“手爐裏的碳,用老木,老木最好。”見小女郎將手爐偎向心口,又道:“若是冷,冷了,不妨歇著。”言罷,瞧見案上有茶,走過去捧起來就喝。

橋遊思見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心中一軟,明眸一轉,又見他光著腳,腳背有著血痕,心中又有些疼,喃道:“劉郎君,歡,歡喜遊思麽?”

“嗯。”劉濃端著茶碗,不敢看她。

橋遊思渾身一顫,曲起了雙腿,坐在矮床上,粉嫩若蔥玉的臉頰靠著膝,眨著眼睛幽幽的道:“世人皆言,嫁人當嫁華亭美鶴,君乃江左之叔寶,定有諸多窈窕女郎眷戀,遊思,遊思小器,不想與人爭。”

良久,良久。

“唉……”

劉濃長長一嘆,站起身來,端起茶碗便向外走,一顆心悠悠晃晃,直若五味呈雜,實難一言而概之。橋遊思眸子追著他的背影,將嘴唇咬得櫻透,強忍著不叫他。當行到門口,美郎君突然端著茶碗快步回返,迎著那對皓鏡明眸,問道:“與我去華亭可好?”

“呃……”

橋遊思瞪著大眼睛,愣了。

劉濃再問:“可好?”

橋遊思道:“不好。”

劉濃道:“小娘子可記得由拳三元殿?”

橋遊思皺眉道:“記得,遊思去那裏替小阿弟祈福,可,可小阿弟還是去了……”說著,聲音越來越細,眸子裏汪著霧氣,轉念又一想:“他為何問這呢?”歪著腦袋看劉濃。

劉濃道:“人生最難是初見,劉濃初見小娘子便喜,劉濃性貪,然貪便貪之,劉濃不悔,亦無需以他言作褻。”一頓,問道:“劉濃欲在佐近建別莊,小娘子覺得可好?”

“佐近……佐近田肥水清,若是建莊自是極好,只是佐近已無……”橋遊思眨著眸子思量,尚有何處可以建莊。

半晌,回過神來,卻見劉濃正對著她靜靜的笑。那笑,極是真誠動人,橋遊思捧著手爐垂了首,胸口似有小兔一只,正“怦怦”撞個不休。而她那細嫩的脖子上系著一根綿錦銀絲,在銀絲的盡頭處,墜著一只小玉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