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順勢而為(第2/3頁)

劉濃揖手道:“請謝小娘子明言!”

謝真石瞅了瞅劉濃,這般一個聰慧若妖之人卻陷於迷障而不自知,其字混雜致極,既似鐘繇又若衛桓,更帶著幾分茂猗先生的秀氣,莫非是想樣樣俱全麽?唉,亦不知他的書法啟蒙之師乃是何方庸人,害人非淺呢!心中感慨不休,雖有心相助,但也心知不可操之過急,眨著眼睛想了想,笑道:“史言,‘比幹生七竊,心乃萬物之靈苗,四象變化之根本,為洞察聖明之心!’敢問,劉郎君可具七竊之心?”

劉濃深深吸進一口氣,索性沉沉一個揖手,問道:“劉濃自是不具,謝小娘子何不直言?”

謝真石歪著腦袋笑道:“劉郎君若非七竊之心,為何卻行玲瓏之舉?”稍稍一頓,淺身萬福道:“劉郎君莫急,昔日逸少阿兄頓筆兩年,只為寫一字,劉郎君可知是何字?”

劉濃想起了家中的一對大白鵝,笑道:“莫非是‘之’字?”

“非也!”

這時。謝奕轉出廊角,大步踏來,邊走邊笑道:“便是‘一’字!”說著,拿起小謝安的筆。在潔白的左伯紙上沉沉橫拉一筆。他原本想找劉濃一起去溜馬,行至廊後聽見小妹與劉濃一番話語,雖看不出劉濃的書法到底是何原因,但卻知道王羲之當年之事。

“‘一’字?”劉濃瞅著那粗橫的一筆,劍眉微皺。

謝真石笑道:“正是‘一’字。逸少阿兄兩年僅書此字,而後筆骨鑄髓,再書它字皆如神助。劉郎君亦不必急於一時,下月逸少阿兄會來,劉郎君與他自幼相交,何不互佐請教?”言至此處,想起阿父交待過:應徐徐誘之,切不可使其多思而越縛越深,又道:“只是,每日尚需來抄詩三十遍!”

“勞煩謝小娘子了。劉濃謝過。”劉濃朝著謝真石深深一禮。

功課已畢,與謝奕並肩行於院中小道,劉濃猶在思索王羲之的“一”字有何關竊,左手負在背後,右手拇指與食指輕輕點扣。

自那日在山顛對日吐露心跡後,謝奕與劉濃、褚裒走得極近,相交稱心甚至有超過桓溫之勢,笑道:“瞻簀如此在乎書法,莫非及冠後欲中正評合經吏部任職?”

劉濃本不欲瞞他,遂點頭將自己的打算說了。

謝奕心思稍稍一轉。便知劉濃在擔心甚,中正評合與吏部審核時,書法是至為關鍵的一項。劉濃欲謀太子舍人,即便有紀瞻提名引薦。但以其次等士族身份,定會遭受多方詰難,若書法不堪入目,怕是美玉染瑕。奈何書法非同其他,只得寬慰劉濃,阿父與小妹定會相助。莫要憂心!而想去溜馬一事也就淡了。

二人穿出柳道,將至謝裒院中,謝奕與劉濃作別,沿著院墻直出水莊找褚裒去了。

劉濃看著謝奕寬袍大袖的背影,微微一笑,謝奕便是十六位太子舍人之一,對其而言不值得任何誇耀,但自己卻需得砥礪而行,切不可大意。

將將踏入院中,便聽謝裒在室口喚道:“瞻簀!”

劉濃一擡頭,目光便是一頓,不動聲色的吸進一口氣,暗中徐徐拂於無跡,幾個疾步踏至水階下,揖手道:“老師,弟子練字已畢,特來告辭,待明日再來。”

謝裒看著階下的美玉弟子,心懷甚慰,撫著短須笑道:“甚好!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你之文章正待磨礪,而書法切莫貪功妄進,便與阿大他們一起練練,放神而致遠。”

劉濃目不斜視,答道:“是,老師。”

謝裒臉上笑意更盛,稍稍一想,又道:“想必真石已告訴汝之師兄王羲之頓筆一事,其所書之‘一’字為何?你回去好生思之,待明日來時若有所得,再回稟於我!然則,僅作此思,不可再生他念,今日亦不可再行練字!知否?”

劉濃端眉肅心,深深揖手一個,答道:“謝過老師教晦,謹尊老師之命!”

謝裒滿意地笑道:“嗯,去吧!”

“老師,劉濃告辭。”

劉濃再度一個揖手,轉身,正欲離去。

謝裒卻好似想起甚,又道:“且慢!”待劉濃回身,笑道:“明日,將紀郡守借汝之《易太論》攜來,紀郡之《易》,謝裒尚未睹也。”言語間略見澀然。

劉濃笑道:“是,老師。”

“嗯……”

謝裒撫著短須微笑,眼光不經意的一側,神情由然一怔,隨後稍稍一想,朝著右側淡然笑道:“周太守,此乃褚裒之弟子,華亭劉濃劉瞻簀!”說著,又對劉濃招手,笑道:“瞻簀,且來見過吳興周太守。”

居於謝裒右側的正是吳興太守,周劄!此時的周劄神情復雜,方才這師徒二人對答,視自己直若無物,然則,王謝高門向來如此啊。

劉濃面上神色紋絲不改,徐徐踏前一步,揖手道:“華亭劉濃,見過周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