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螳螂捕蟬

人至松下,車止嶺前。

經得一路煙滌水洗,褚、孫二人頹態俱去;揮袖踏屐間,高視闊步,盡顯榮光煥發。

褚裒擡頭打量郁郁蔥蔥的山嶺,中有一條彎曲小道盤旋而上,道路則是雜草叢生,感嘆道:“稚川先生真性自然,便是山中小道亦是隨踏而出,果真不滯於形矣!”

孫盛拂去肩上落葉,笑道:“季野、瞻簀,料來稚川先生喜靜,你我莫若輕身而往。”

“然也!”

褚裒贊成,遂命大部隨從守在山下,只攜兩名武曲上山。

此番遊湖訪山,墨璃與綠蘿因徹夜未歇,劉濃便未讓她們跟隨,且留下兩名白袍照拂,畢竟兩人皆是女子且頗有姿色,尚是謹慎些為妥;是以便只帶著六名白袍與來福,即便如此已是八人而褚裒與孫盛所攜更眾,三方若合,隨從部曲幾近半百若這半百之數盡皆上山,絕非拜訪清居名士之道矣!當即,命來福留下四名白袍看守牛車,而後上山。

山林清幽,因臨湖而微濕。

三人行得一陣,木屐底部沾滿泥土。

褚裒靠著一株歪松,用樹枝搗泥,邊搗邊笑:“自然之路難行矣,若非山中有賢侯,斷然不至也!”

孫盛深有同感,用衣袖抹去額間細汗,放目而致遠,見得遠方有山更秀,再瞅瞅四周,除卻松便是柏,亦無甚出奇之處,遂奇道:“怪哉!此山非名山,亦不見雄壯秀麗,為何葛侯會擇此而居。”

劉濃亦在縱目俯逐四野之景,但見此嶺位於湖之東北,朝南而向;左倚明湖,右傍綿延青障;若是以青囊術而視,頗是聚風匯水;況且此山雖不佳,然卻視野極好,可將整個西湖一目攬盡。

此刻,恰好清風拂來,撩起袍角斜飛,心懷亦隨之舒暢,便朗聲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瞻簀,妙哉!”

聞言,褚災與孫盛齊贊。

“山若不高,仙何居之水若不深,龍何遊之。”

兩人贊聲剛落,一個聲音便從林間慢慢傳來眾人隨聲看去,便見一名漁夫彎身行於泥草道中,頭頂竹笠,身披葦衣,下擺半纏腰間,穿著麻鞋,挽著袖;右手則提著一根草繩,幾條青鯉正在繩端晃來蕩去。

褚裒搖頭笑道:“原是漁夫!”隨後便低下頭,繼續搗泥。

孫盛將木屐在野草中一陣擦拭後,擡腳試了試,覺得輕松了些,笑道:“瞻簀,季野,走吧!山雖不高,亦需一氣而登頂!”

此時,那漁夫已行近至前,提著魚,叉著腰,再道:“人居山為仙,山勢非高,仙人不居;龍遊深澗,蝦戲於淺,此乃世人皆知之理!我打漁二十載,武林水中只有大魚,未見有龍也!這位郎君,怎地胡說呢。”

嗯!

三人聞言皆驚,轉而齊齊打量漁夫年約三十有余,面目紅潤,眉長唇厚,三寸短須沾滿露水,提著漁的手極是粗燥,滿腿是泥。

褚裒眉頭微皺,孫盛眼睛淺眯。

有隨從跨前一步,指著漁夫喝道:“漁家,胡說甚!”

“撲!”

漁夫被隨從驚駭,倒退一步,手一松,魚入草叢中。

“罷了!”

褚裒揮手喝止隨從,淡聲道:“何苦為難不識風雅之漁夫爾!”再對劉濃笑道:“瞻簀,你我不必為此掃興,走,上山!”

孫盛亦笑道:“然也,拜見葛侯為正理!”

唉!

劉濃暗暗一嘆,見那幾尾魚尚在草中不斷撲騰,上前幾步,提起魚,遞給漁夫,笑道:“人在山中即為仙,潛龍藏淵亦在天漁家,以為然否。”

漁夫一愣,再退一步,搖頭道:“山中無仙,水中無龍!這位郎君,你錯咯!”

褚裒與孫盛見劉濃上前,心中雖不以為然,但亦暗生微疑,待聽聞漁夫如此對答,皆是緩緩搖頭劉濃淡然一笑,亦不為意,繼續上山。

不多時,眾人來至一處平整地眼前,兩松合圍作牌樓,形如拱;一條青石小路宛延而進,盡頭處是一所院子;白墻紅頂,青翠籬笆。

此時,松拱中有人行出,辨其裝束亦是山下漁家待見得三位郎君行來,紛紛避在道旁一側,其中有個螟蛉童子,好奇的打量著提魚的漁夫。

漁夫搖頭眨眼,童子裂嘴暗笑。

魚貫而進。

劉濃落後幾步,側首笑問:“漁家亦是入山拜訪賢侯麽。”

漁夫搖頭道:“我不識得賢侯,我是來謝鮑仙姑!”

鮑仙姑!

劉濃眉間微凝,葛稚川之妻鮑潛光醫術精湛,猶擅針術、灸術!莫非顧薈蔚的針術是從其於她若有所思間,已踏至院口籬笆處,有兩名青衣隨從靜守於前。

這時,漁夫疾走幾步,越過褚裒、孫盛,朝著青衣隨從晃了晃手中的魚,笑道:“鮑仙姑何在,前日救命之恩無以為謝,特於湖中捉得青鯉相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