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有情無累(第3/3頁)

稍後,楊少柳再問些功課,便放劉濃離去。

……

月鋪西林,四下裏一片寂靜,唯余白袍時隱時顯。

芥香冉浮,幽然助神。

劉濃坐於自室之中,剛把案上書信寫畢,來福和劉訚便已至院中。回到酒肆,來福披上了白袍帶著刀。他極喜歡這身白袍,他的白袍與眾人不同,在袍角處有暗花,彰顯著身份。這尚不足以讓其如此珍愛,最為關鍵的是這束暗海棠,乃巧思所繡。

來福行至門口便止步,轉身面向院中,朝劉訚笑道:“快進去吧,莫讓小郎君久待!”

劉訚卻不敢直入,在階下拂了衣擺,揖手朗聲道:“小郎君,劉訚來了!”

“進來吧!”

劉濃將案上書信塞於信封,再取信泥封口。事畢,將信置於案上,這才擡目看向劉訚。其間,劉訚一直按膝跪坐,低眉斂目,不以直視。

看著眼前的這個高大的漢子,劉濃略覺恍惚,竟想起六年前的那夜,自己與來福在衛世叔門口,天寒,跺腳取暖,來福以手相溫。而那時,他出現在眼前,破開了黎明前的黑暗。

劉濃暗道:劉訚是懂得進退的,且忠心事主,就算我待來福有所不同,他亦從未有過怨言;那次罰他,是對的!今日楊少柳問他,亦並未和盤托出!嗯,不罰不足以正紀,罰後若改,便可委以重任。

“小郎君!”

劉訚迎上小郎君的眼睛,他從裏面讀出信任和欣慰。兩人相視一笑,劉濃提起案上酒壺,滿斟一碗,呈至對案,笑道:“飲了此盞!”

“小郎君……”

劉訚眼中閃著淚花,顫抖著雙肩不敢接。

劉濃笑道:“飲吧,是我敬你!”

“是!不敢當小郎君敬爾!”劉訚長吸一口氣,按膝挪後半步,頓首,徐擡雙手捧碗,一飲而盡。這個七尺漢子,唇間竟在不停顫抖。

待其稍回鎮定,劉濃問道:“吳縣的人選,可曾定好?”

劉訚道:“李健!”

“哦?”

劉濃微奇,李健是李催次子,年方十二,怎可接手吳縣酒肆。

劉訚笑道:“小郎君,李健雖然年幼,可隨劉訚經商已有兩年,諸般事務皆熟悉的極快。人若不鍛,永不成鋼!況且,吳縣離莊子近,一切尚有碎,碎湖照應呢!”

罷,這是避嫌啊!

少傾,劉濃點頭道:“亦好,便如此吧!至今日後,由你總領劉氏所有商事,此翻前去建康,革緋將與汝同往。你莫憂心,若無大事,汝自決!若遇大事,可與參軍商議!”

“是,小郎君!”

……

待劉訚退卻,劉濃這才得空,將兩個錦囊掏出來擺在案上。諸事見好,心中輕松竟一時興起,閉著眼睛隨意取了一個,揭開一看,是郗璇!

再來一回?

將兩個錦囊打亂,閉著再點。

還是郗璇!

唉!

暗嘆一口氣,把那疊厚厚的絹紙平鋪在案。不看內容,單是那縱橫而貫的書法,便鎮住了劉濃。其筆法似龍走蛇,狀鐘繇而非,楷中見行,轉逆不滯,任誰若見皆不敢信其出自女子之手。劉濃亦學書,臨鐘繇摹衛恒,苦煉六年日日不輟,可與其相比仍尚不足。郗鑒是書法大家,《災禍貼》名傳後世,猶擅草書,看來郗璇是將鐘繇的楷書和其父的草書揉和在一起了!

女中筆仙,當之無愧矣!

“瞻簀阿兄,璇兒在習書法咯,阿爹今日贊我了……”

“瞻簀阿兄,待璇兒再過些時日,你就不會笑我的字難看了,現下,我正磨筆呢,所以難看……”

“瞻簀阿兄……待我習字有成,抄《毛詩》一百首,給你看……”

劉濃將絹紙合攏,裏面是昔日幼時的承諾《毛詩》一百首,郗璇縱筆還諾。

燈火燎著絹角,此情,已絕!

再揭開另一枚錦囊,將將入眼,劉濃劍眉便是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