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移駕東都,醞釀朝堂巨變(第6/10頁)

心念及此兩人對望一眼,似乎皆有所悟。

鳥鳴啾啾,腳步雜沓,眾官員也陸陸續續跟上來,向帝後施禮。有的整理衣冠,有的手扶石壁歇息,還有興致高漲之人眺望美景填於胸中丘壑。韓瑗拍了拍身上塵土,朝來濟使個眼色;來濟會意,立刻湊到李治身邊,施禮進言:“啟稟陛下,時候已不早,臣恐聖駕過於勞乏,還請及早下山。”

“朕陪大師再走走。”

來濟卻道:“國事要緊,陛下東巡半載,如今諸般勝景已盡覽,還請早日還朝,處置政務才是。”

他這麽一說,玄奘法師自然也需贊同,剛要出言附和;卻見李治擡手攔住,一臉笑意打著哈哈道:“這話從何說起?京中臣僚各司其政,朕並未荒廢政務啊!”無論如何他還把來濟視為自己人,這層窗紗不便點破。

來濟滿肚子的話沒法當眾說——你是沒荒廢,但現在把政務都交給了李義府。他推翻《貞觀禮》,打著修訂新禮的旗號破壞祖制,你也不問;他隨意調動官員黜落親貴,甚至安插私黨你也不懲治。我們幾個宰相在這邊什麽事情也參與不了,這是何體統?

韓瑗見狀,趕忙補充道:“大駕停於洛陽,百司不甚完備,訊息亦不便,只恐四方州縣官員懈怠疏忽,欺瞞陛下。”

“有這等事?哼!”對他李治可就不似對來濟那麽客氣了,冷冷一笑,扭臉問許敬宗,“愛卿可聽說最近哪裏的官員不夠盡職?”

許敬宗早拿定主意,笑呵呵拱手道:“據臣所聞,近來潭州百姓多言都督不才,玩忽懈怠不問政事,致使地方強盜橫行。”

韓瑗怒視許敬宗,雙眼幾欲噴火——潭州都督不就是褚遂良嗎?

“既說朕荒廢不問,那朕今天就管管。”李治手指韓瑗、來濟,“中書門下商議,將潭州都督調往偏遠之任,以示懲戒!”說罷轉身坐上腰輿,與媚娘並肩而去。

“陛下……三思!三思啊……”韓瑗跪倒在棱角堅硬的山石上,一聲聲哀婉地呼喚著。

李治卻頭也不回,雙目微閉神情倦怠,心下卻猶自默念——徹底拋棄紛擾,開創一個全新的朝廷吧!

三.大廈傾倒

李治隨便尋了個借口再遷褚遂良,還要讓中書令來濟、侍中韓瑗親自處置。二相實在無奈,這便如同拿刀子割自己身上的肉,但皇帝有令又不能不割,經過一番權衡,最終將褚遂良遷為桂州(今廣西桂林)都督。

但李治心裏也不輕松。一者幾位宰相雖已是甕中之鱉,他也不敢貿然下手,長安方面李義府總攝政務,以中書門下名義大量調動五品以下官員,即便李治身在洛陽也能料想到群臣反應如何;再者蘇定方西征半年,至今並無捷報,萬一又敗了,再鬧一次裏外丟人,這時候還是謹慎為妙。

不知不覺已到八月,風卷木葉、百花漸殘,芳華苑也一天比一天冷了,李治與媚娘可沒隋煬帝以絹代花的雅興,只得搬出明德殿,到洛陽宮居住。沒過多久自東北傳來邊報,高麗、白濟蠢蠢欲動,似乎又要對忠於大唐的新羅國下手,程名振請求增兵以應不測。李治只得與李商議,暫分洛陽部分衛府將士去營州助陣。

西面的戰事未畢,東面烽火又起,李治更添一層憂慮。這日正在後宮與媚娘對弈,王伏勝跑過來稟報:“右領軍中郎將薛仁貴,懇請面君。”

“他即將隨軍出發,必是臨行前有什麽話想跟朕說。”李治棋也不下了,當即起身赴宣政殿——薛仁貴的軍職雖只是中郎將,李治對他的熟悉程度可遠遠超過蘇定方。當初駕幸萬年宮遭遇洪水,若非薛仁貴攀上宮門即時報訊,他和媚娘早不知漂到何處喂魚了,因而他對這位將軍特別高看一眼,待之異常親厚。

李治來至殿中剛剛坐定,隨著一陣鏗鏘的腳步,人高馬大、相貌威武的薛仁貴走了進來,屈身施禮。李治見他面色陰郁,不似平日見自己時那麽精神抖擻,不禁笑了:“你埋怨朕沒派你去西征立功?”

“臣不敢。”薛仁貴嘴上這麽說,心裏確實不是滋味——大丈夫當效力於疆場,縱不能創一番功業,馬革裹屍亦為幸事;我可倒好,自從救過一次駕,儼然成了專職守宮門的,好事反倒變了壞事。東去營州固然是好,但高麗那邊打打和和,總不及西征來得痛快,功勞也來得快!

李治豈不知他想什麽?好言撫慰道:“朕不是不看重你,張士貴故去後朕最信賴的護衛之將就屬你,此番東巡朕一直防著……”說到這兒他覺得有些話不便挑明,於是轉而道,“總之朕舍不得你。再說你早年揚名東北,至今高麗人聞‘白袍將軍’之名還心驚膽戰,還是把你派到那邊才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