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撤換

夏言這個人,的確有點狂妄,但是,他也不是那種狂的沒邊的愣頭青,很多時候,他還是有那麽一點分寸的。

比如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這事,他內心裏當然早就想將其撤換掉了,問題,他不能這麽幹,因為他要顧忌陽明一脈的感受。

夏言一黨和陽明一脈是對頭,沒錯,但是,還沒到那種你死我活的程度,大家只是政見不合而已,並沒有什麽私仇,沒必要搞得你死我活不是。

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他已然坐上了內閣首輔的高位,權力什麽的,並不是他爭奪的重點了,因為他的權力已然夠大了,朝中權力最大的就是他了,他還爭什麽?

這會兒他內心裏唯一的目標就是施展抱負,將大明推向中興,證明自己的能力,甚至流芳後世。

至於陽明一脈,他感覺,能配合他自然是最好的,畢竟人家勢力擺在那裏,如果凡事都跟他作對,那可就不好了。

撤換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跟陽明一脈徹底撕破臉,真的好嗎?

他沉思了一陣,還是有點猶豫道:“惟中,張時徹可是張邦奇的親侄子,我們這樣做,擺明了是在故意激怒陽明一脈啊。”

嚴嵩聞言,心中不由一陣冷笑。

沒錯,他就是要激怒陽明一脈,看看楊聰的反應如何,再決定要不要動手收拾眼前這個占著他內閣首輔茅坑的夏言!

激怒人家又如何,鹽引份額那可是一年幾百萬兩的收益,你不想要,我還想要呢!

當然,這些他都不可能跟夏言說,他表面上依舊裝作義憤填膺道:“首輔大人,他們既然只顧個人私利而枉顧國家大義,我們為什麽要對他們客氣呢?如果只是私人恩怨,忍忍也就罷了,但是,這已經不是私人恩怨的問題了,讓他們一直這麽拖下去,韃子何時能收拾,大明又如何走向中興?”

這家夥,的確有夠無恥的,明明是他眼紅鹽引的收益,想獨吞,卻說人家是為了個人私利而枉顧國家大義!

這會兒楊聰好歹還在給西北幾萬邊軍提供糧餉,一文錢都不曾克扣,要是讓他把持了鹽引份額的分配,西北現有的幾萬邊軍能不能維持下去還不知道呢。

夏言當然不知道嚴嵩的心思,他的心思都已經被嚴嵩給帶偏了,陽明一脈既然只顧個人私利而枉顧國家大義,那還有什麽好客氣的,翻臉就翻臉,難道就讓他們這麽拖下去,讓韃子一直在西北肆虐?

想到這裏,他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那好,我們就動手,撤換張時徹,讓他們也長點教訓。”

第二天早朝,鴻臚寺禮官剛宣布奏對環節開始,夏言便舉著封奏折,走出班列,跪在禦道中間朗聲道:“太子殿下,大明自立朝之初便立下規矩,任何官員不得長期居於一地,任一職,以免形成貪腐。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已然任職三屆,歷時九年,微臣以為,是應該換個位置了。正好,南京刑部尚書唐龍已然年老多病,不能任仕,微臣建議,調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任南京刑部尚書,並遷京城戶部左侍郎鄢懋卿任南京戶部尚書,以為輪換。”

這家夥,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嘉靖這才剛剛隱居幕後,讓太子監國呢,內閣首輔夏言就提出要撤換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開什麽玩笑?

誰不知道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是禮部尚書張邦奇的親侄子,再說了,人家一直奉公守法,勤勉任仕,東南數省的稅賦征收那是打理的井井有條,一絲紕漏都沒有,為什麽要換掉人家。

夏言給出的理由貌似沒什麽毛病,大家也都知道,大明實行的是流官制度,不能讓一個人在一個位置上老待著,這樣容易產生貪腐。

問題,京官好像不在此列啊,六部尚書甚至是內閣首輔一當就是十幾年的多了去了,你家夥拿地方官員的規矩來說京官,是不是有點太牽強附會了?

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夏言一黨這是眼紅鹽引的收益,準備奪陽明一脈的權呢。

太子朱載壡可不知道這些,他畢竟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大明律法都還沒有學全呢,各種規矩成例那更是一概不知,至於南京戶部尚書手中掌控的鹽引份額涉及到多少利益,他哪能知道,鹽多少錢一斤他都不知道呢。

這南京戶部尚書當久了就要輪換嗎?

他不由望向了詹事府的班列,那些可都是嘉靖給他找來的輔臣,遇事不懂,他自然要征求這些人的意見。

詹事府這會兒都被嚴嵩給把控了,其中的官員自然知道怎麽配合,他們雖然沒有人站出來附和夏言,卻是一個個微微點頭,示意這規矩沒錯,南京戶部尚書張時徹是應該輪換了。

尼瑪,這不擺明了奪權嗎,誰不知道鄢懋卿是嚴嵩的黨羽,南京戶部尚書之位要被你們給奪了去,那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