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〇章 忤逆

楊聰為什麽要跑到南台船廠來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大明四大官營船廠裏面金陵龍江船廠、蘇北清江船廠、山東衛河船廠基本已經廢了,只有這南台船廠還能造出戰船來,他想要快點把戰船造出來當然只能來接管現成的南台船廠,而不是費勁去整治其他的船廠,慢慢讓其回復造船能力。

還有一個原因,也使得他不得不親自跑一趟,因為這南台船廠有海商豪門在背後把持,他不過來,其他人恐怕會鎮不住場面。

果然,提舉林長水被抓的消息一傳出去,整個南台船廠很快便陷入癱瘓中。

原本在船廠幹活的數千匠戶一個都不見了,所有船塢都變得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找不著。

原本給船廠供應木材,帆布料大商戶,甚至是賣鐵釘、鉚釘的小商販都不見了,你就算有人,貌似也別想開工。

這還是楊聰讓人放出風聲,點明他在南台船廠坐鎮的結果,要不然,估計某些地方官員都會在海商豪門的暗中授意下跑船廠來反抓人了。

沒辦法,海商豪門在浙閩兩省的根基太深了,一般人如果在這兩地跟他們幹,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比如朱紈就是很明顯的例子,浙直總督,超一品的封疆大吏都被他們逼的自盡了,他們在浙閩兩省的勢力可見一斑。

當然,楊聰不是一般人,他身後可有陽明一脈、都察院、公侯勛貴等撐腰,就算海商豪門搬出後台嚴嵩都弄不動他,而且,他還是福建本地人,地方上的勢力,他同樣不怵。

這匠戶一個都跑不見了,怎麽辦呢?

很簡單,船廠提舉司就有匠戶黃冊,船廠所有匠戶姓甚名誰,家住哪裏,家中有多少人口,等等,都有詳細的記載,他只要按黃冊去找人便成。

當然,他這找人並不是抓人,他也知道,這些匠戶肯定是沒勇氣跟他一個總督大人對抗的,人家不來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問明原委便成。

果然,他派人去匠戶家中打聽了一番,很快就查清楚了,不是這些匠戶不願意來幹活,而是他們的頂頭上司發話了,不讓他們來幹活,他們如果敢不聽話,以後就別想在浙閩地頭上混了。

這家夥,船廠提舉林長水不是已經被逮住了嗎,這些匠戶還有什麽頂頭上司呢?

楊聰命人一查,他們頂頭上司還真不少,這些匠戶可不是直接歸提舉林長水管的,他們上面還有匠頭、指揮和吏目,甚至這些匠戶裏面還有一部分是軍匠,他們上面還有千戶、把總、指揮使管著呢。

這些人基本都是地頭蛇,一般官員還真不敢把他們怎麽樣,不過,楊聰顯然不在一般官員之列。

他命人調查了一番之後,便向所有相關吏目、指揮、匠頭,衛指揮使,千戶所千戶,水寨把總等發出命令,全部來提舉衙門聽候差遣,不然後果自負。

他這命令有用嗎?

這天一早,卯時還未至,他便來到提舉衙門大堂之中,準備升堂點卯了。

還別說,這些人膽子還真肥,卯時都過了,大堂中間還是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唯有兩排錦衣衛筆挺的站在兩側,場面尷尬無比。

楊聰皺眉坐那裏等了一陣,隨即便對著外面大喝道:“沈煉。”

錦衣衛千戶沈煉聞聲而入,拱手朗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楊聰毫不猶豫的下令道:“去,把船廠所有吏目、指揮和匠頭全給本官拿來。”

沈煉道了聲遵命,轉身疾步而去。

楊聰緊接著又對著外面大喝道:“志輔。”

新任福建總兵俞大猷應聲而入,拱手朗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楊聰毫不猶豫的下令道:“去,把福州左中右三衛的指揮使還有附近的千戶所千戶和水寨把總全給本官拿來。”

俞大猷亦是道了聲遵命,轉身疾步而去。

這下,福州城內外都炸鍋了,總督大人竟然派出錦衣衛和屯衛精銳到處拿人,一點也不給這些地頭蛇面子。

這些地頭蛇會束手就擒嗎?

他們當然不想束手就擒,但是,不束手就擒不行啊,前來抓人的可不是普通衙役,而是錦衣衛和屯衛精銳。

那些吏目、指揮和匠頭最多也就是普通鄉紳的親戚而已,怎麽敢跟錦衣衛對著幹。

那些指揮使、把總、千戶雖然手下有點人,但跟裝備齊整的屯衛精銳比起來,那簡直屁都不是,他們哪裏反抗的過來。

一陣喧鬧過後,相關吏目、指揮、匠頭,衛指揮使,千戶所千戶,水寨把總陸續被緝拿“歸案”,一一押送到提舉衙門大堂。

楊聰也不吭氣,就冷冷的坐那裏等著,直到大堂中間跪滿了人,沈煉和俞大猷陸續來交差了,他才拿起驚堂木,使勁一拍,隨即厲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連本官的號令都敢不聽,是誰給你們的狗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