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五章 荒唐

這一刻,夏言想了很多,自從當上內閣首輔之後,他還沒如此深刻反思過。

他發現,他的確忽略了很多東西,比如說嚴嵩,比如說他手下的一眾鄉黨,他幾乎沒有刻意去了解過,人家在幹什麽,心裏又想些什麽東西。

原本他以為當上了內閣首輔就萬事無憂了,誰知道,當上這內閣首輔之後令他頭疼的事情反而越來越多了,沒當上內閣首輔之前,他還能辦成點事,當上內閣首輔之後,他卻是一事無成。

這個時候,他已經明顯感受到了嘉靖的不滿,如果他再一事無成,恐怕這內閣首輔就做到頭了,畢竟內閣首輔的職責就是輔助皇上治理國家,什麽事都辦不成的內閣首輔,哪個皇帝會用!

那麽,他為什麽會一事無成呢?

他認為,很簡單,就是因為沒人輔佐他,他一個人又能辦成什麽事?

比如說眼前的嚴嵩,原本嚴嵩可是他的左膀右臂,但這個時候都成他的對頭了,原本最得力的助手都成了對頭,他還能辦成什麽事?

那麽,這又是怎麽回事呢,嚴嵩為什麽會成為他的對頭呢?

他想了想便找到原因了,就是因為他忽略了手下這幫人。

他已經習慣了別人主動來求他,如果人家不主動來求,他基本都不會搭理,慢慢的,這些人自然就跟他疏遠了。

那麽,怎麽讓手下這幫人重新跟他親近起來呢?

這個貌似不難,只要他能堆這些人表示出些許的關懷,這些人應該就會跟自己親近了,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至於這嚴嵩有沒有野心,或許有吧,不過,那又有什麽關系呢,人與人之間不就是相互利用的嗎,只要他能利用這個嚴嵩把事情辦好了,他內閣首輔的位子就穩了,其他的,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想到這裏,他暗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裝出一副溫和的樣子,親切的道:“惟中,我以前的確是誤會你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嘿嘿,看樣子是成了。

嚴嵩連忙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激動道:“首輔大人言重了,下官哪裏會如此小肚雞腸。”

夏言微微點了點頭,拿起楊聰的奏折,假假意思關切道:“惟中,你這次來找我是為了海商豪門的事吧?”

嚴嵩裝出尷尬的樣子,小心的接過他手中的奏折,仔細看了看,隨即咬牙道:“下官早就聽聞楊聰欲利用倭寇一事跟我們過不去,沒想到這家夥竟然如此無恥,一而再再而三的使這等下作手段。”

楊聰無恥?

難道這些海商豪門跟海盜和倭寇之間沒有勾結嗎?

他下意識問道:“楊聰真這麽無恥嗎?”

嚴嵩恬不知恥道:“當然,上次他也不知道在哪裏打聽到消息,我府裏一個出走的幕賓跟倭寇頭子汪直是老鄉,他便逮住那人往死裏打,硬逼著人家招供,說什麽是我命海盜和倭寇去東南沿海劫掠的!這種話也只有他這種無恥之人能編的出來,這海盜和倭寇由來已久,我尚未出生便有了,我憑什麽去命令人家,人家又為什麽要聽我的?”

夏言聞言,不由疑惑道:“你說那羅龍文是屈打成招?”

嚴嵩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是啊,聽說那羅龍文還沒關進詔獄之前便已被打得半死不活了。”

還有這種事!

夏言不由吃驚道:“你的意思這李光頭也是屈打成招?”

嚴嵩咬牙道:“是啊,楊聰就是想利用這供詞誣陷海商豪門,誘皇上下旨將海商豪門一網打盡,而後他便可以用同樣的手段,逼海商豪門的人誣陷我們,那時候我們可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畢竟屠僑在任上的時候跟我們關系那麽好,光憑這一點,楊聰那無恥之徒便能做出無數文章來。”

這!

真的假的?

說實話,夏言這會兒也搞不清嚴嵩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了,因為他並沒有去過東南,海商豪門跟海盜和倭寇到底是什麽關系他也不是很清楚。

現在楊聰和嚴嵩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底誰有理,他又怎麽分辨的清楚。

不過,這件事跟他貌似沒有多大關系,因為他跟海商豪門之間並沒有什麽關系,楊聰就是再想咬也休想咬的到他。

這會兒他的目的是要籠絡嚴嵩,令其重新為自己效力,這件事的真假貌似也不是那麽重要了,管他真的假的呢,只要能籠絡嚴嵩便成。

想到這裏,他微微點頭道:“嗯,你說的對,我們不能讓楊聰那無恥之徒得逞。”

說罷,他便抽出一張空白票擬,提筆刷刷刷寫起來。

嚴嵩悄摸摸伸頭一看,只見這家夥在票擬上寫道:匪首之言豈可信,擬將李光頭就地陣法,以儆效尤。

嘿嘿,成了,有夏言這個傻帽扛著,這事差不多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