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血恕

金色大帳前,人群湧動,王爺貴族們都知道出了大事兒,一得到族長的傳喚,全都聚集在這裏,在大帳之前,他們的鷹突帥兀拉赤席地而坐,面前擺滿了酒袋,一堆烈烈篝火就點在他的面前,他不停地喝酒,那張方形大臉此時通紅一片。

王爺貴族,心腹武士,族中長老,侍候的胡姬們,誰都不敢吭一聲,他們知道,鷹突帥的心情現在很不好,這個時候去惹鷹突帥,危險不比去惹一頭饑餓的老虎小。

夜風吹拂,氈旗迎風飄揚,旗幟上的狼圖騰張牙舞爪,猙獰無比。

鬼先生遠遠地坐在角落,兩手卷在一起,透過面具上的眼孔,可以看到他現在正閉著眼睛,閉目養神中巋然不動。

薛破夜跟在哲頓身後,蘇瑪優牽著小石頭跟在薛破夜身後,四人在數名北胡武士的環衛下,來到了篝火前面。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薛破夜的身上。

站在篝火前,看著兀拉赤整袋子整袋子地喝酒,薛破夜心中竟是一酸。

他可以看出來,兀拉赤現在很痛苦,那種痛苦薛破夜自己完全能夠體會,因為他現在的心情比不見得比兀拉赤好過。

為了職責,做了兀拉赤不願意看到的事情,薛破夜雖然並不覺得後悔,但是心裏卻也有些慚愧,畢竟是在兀拉赤的信任之下,自己才能夠順利完成這件事情,某種角度來說,自己是利用了與兀拉赤的這種情誼。

薛破夜嘆了口氣,走到篝火邊,正要坐下,卻聽忽巴亥族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來自中原的薛破夜,你做了我們草原人不可原諒的事情,你背叛了我們的鷹突帥,難道你還有資格與尊貴的鷹突帥坐在一起嗎?”

兀拉赤頭也不擡,拿起一只酒袋子,丟給薛破夜,大聲道:“喝酒!”

薛破夜接過袋子,怔怔地看著兀拉赤,迅即苦笑道:“兀大哥,你已經喝了不少,請……注意身體?”

“我的身體壯如牛。”鷹突帥終於擡起頭,通紅的臉上顯得異常嚴峻,緩緩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擊垮兀拉赤。”

忽巴亥族長從人群中站出來,沉聲道:“鷹突帥,薛破夜觸犯了我們巴爾虎特部的規矩,他該受到應得的懲罰。”

四周的胡人紛紛振臂高呼:“懲治這個中原蠻子,懲罰這個中原蠻子。”

兀拉赤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喝酒,似乎在這個時候,喝酒才能消減他所有的煩惱。

薛破夜心中是打算好的,此番回來,一是對兀拉赤這位兄弟有個交代,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揭開鬼先生的面紗,迫不得已之時,只能強自出手,去掀開鬼先生的面具了。

他知道,在胡人的地盤,要想全身而退,那當真是難上加難,不過他與小石頭都有出神入化的迷魂步,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說不得只能冒險一搏了,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他甚至想過,一到危急關頭,先下手為強,挾持住忽巴亥族長,這樣一來,想必這些胡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無論如何,自己和小石頭的性命,絕不能丟在北胡大草原!

忽巴亥族長揮手止住眾人的聲浪,轉身向兀拉赤道:“鷹突帥,咱們的規矩,先懲內,後懲外,蘇瑪優明知薛破夜私放祭禮,知情不報,這等罪過,按照族規,是要鞭笞二十!”

“盟有盟規,族有族法,蘇瑪優願意承擔責罰。”蘇瑪優上前來,跪倒在忽巴亥族長的面前:“族長,醜石大哥私放祭禮固然有罪,可是他自己卻沒有逃走,而是甘心前來請罪,還望族長手下留情,對醜石大哥從輕發落。”

薛破夜聽在耳中,心裏感動,蘇瑪優此時此刻還在為自己求情,真是重情重義,他看著忽巴亥族長,平靜地道:“族長,蘇瑪優的罪過,都是因我而起,對她的責罰,由我來承擔,這二十鞭子,我受了!”

忽巴亥族長微一沉吟,終於點頭道:“薛破夜,你算是一條男子漢,好,既然你願意承擔,蘇瑪優的責罰也加在你的身上。你私放祭禮,按照我們草原的規矩,連馬尾二十裏,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連馬尾,這是草原上的一種刑罰,乃是將人綁在馬後,駿馬在草原上飛馳,拖著人縱橫馳騁,別說二十裏,普通人不到兩裏路就可能被活活拖死。

忽巴亥族長說是“看你的造化”,實際上來說,就是變相的死刑。

薛破夜一時還不明白何謂“連馬尾”,可是蘇瑪優卻是明白的,花容失色,驚道:“族長,不……不能……!”

薛破夜一瞧蘇瑪優驚駭的表情,就知道“連馬尾”不是好事,嘆了口氣,眼角余光卻是瞥向了角落處的鬼先生,他剛才一過來,就搜索到了鬼先生的位置,此時鬼先生依舊如同一塊冰雕,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