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菊花公子

韓墨莊凝視薛破夜片刻,終於嘆了口氣,伸手在薛破夜的肩頭拍了拍,爾後走回到自己的座中。

譚子清撫恤微笑,頗有些歡喜。

看來自己的眼光還是不錯,薛破夜這小子不單文才奪魁,而且能就勢解決與韓墨莊的矛盾,實在是可造之材。

柳拓俊美的臉孔已經扭曲,雖然頗有修養的掩飾,但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那股陰沉氣息。

其他人也都悄聲而語,互相打聽,看看這薛破夜是官場的還是文壇的,說來說去,大部分人都知道這位薛公子便是今日剛剛救下王世貞妻小的英雄,更是贊嘆,小部分知道的更加詳細一些,討論之中,得知薛破夜雖然是一家小酒樓的掌櫃,但是當初牟巡檢搗亂時,竟有蘇州騎軍相助,而且生意火爆,經營有方,更驚人的是這樣一家小酒樓的掌櫃竟然能夠參加這樣有身份的宴會,顯然不是泛泛之輩,都刮目相看,不因他是小酒樓的掌櫃而有絲毫輕視。

“恭喜恭喜!”二少爺眉開眼笑抱拳道:“恭喜薛掌櫃了。既然薛掌櫃奪魁,這件夜瞻佛自當奉上!”高叫道:“來人……!”

猛聽一個柔和的聲音笑道:“且慢。”

眾人聽這聲音,都將目光移過去,卻見柳拓緩緩站起,翩翩君子風,含笑道:“諸位,薛掌櫃為諸位奉上了兩首佳作,我卻還是意猶未盡。”將目光轉向薛破夜,輕輕一笑,高聲道:“薛掌櫃,你既然文采斐然,想必胸中佳作萬千,今日剛好朋友們都在,不如再隨興作上兩首詩詞,讓我輩領教一番。”

柳拓對於自己的文采也是極為自信,師從蕭莫庭,在京都也曾隔三岔五參加詩會,自以為個人的文采是頂尖級的,對夜瞻佛也是窺欲的很,心中本以為是手到擒來,想不到橫空鉆出來薛破夜,硬生生地將寶物和風頭盡皆搶去,自然很不甘心,而且心內也頗有幾分懷疑,得知韓墨莊是薛破夜的老師,心中有幾分猜疑,以為個中有什麽手腳,讓薛破夜撿了便宜和名聲去,所以起身而言,雖說口裏是客氣地要領教詩詞,其實是想給薛破夜下一道難題。

他話剛落,身邊的何儒會立刻附聲道:“不錯不錯,薛……薛掌櫃,不如再作兩首,讓大家品一品。”

四周附和聲四起。

薛破夜心中冷笑:“好你個柳拓,還以為老子不會作詩嗎?”

明知這是柳拓當眾考校自己是否真有真才實學,卻毫不慌張,何止兩首,要十首二十首也是沒有問題的。

柳拓當眾讓自己作詩,無非是要在場所有人一起辨別,場中半數鴻儒,合在一起,所見所聞的詩詞只怕盡覽古今的佳作,薛破夜若是有一絲仿抄,自然會有人聽出破綻的。

他自然打破腦袋也想不到,薛破夜的詩詞是來自一個已經被大楚取代的王朝,一段泯滅的歷史,在座諸人即使上曉千年之事,亦不會知道大宋朝的詩詞。

薛破夜當即一笑,站在場中,掃視四周,見諸人表情各異,有嫉妒,有欽佩,有懷疑,有疑惑,都眼巴巴地將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諸位既然想聽,薛某也不敢妄自菲薄。”薛破夜淡淡地笑著,悠然道:“方才薛某寫了一篇《憶菊》,在下不才,原再以菊花為題,自作兩首菊花詩。”

“好,好!”四周一片騷動。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片語時。”薛破夜立在清風中朗聲吟道。

先是一陣寂靜,終於,韓墨莊第一個叫道:“好好好!”他身邊的荀墨二夫子也立時感慨道:“佳作,絕妙之佳作。”

三位夫子一發話,等於是權威認同,四周一片叫好,不管聽懂沒聽懂,沒人敢落後,既然大家都贊同,若是自己不叫好,那就顯得自己不懂詩了。

薛破夜高舉雙手,高聲道:“這一首是《問菊》,再聽我一首《畫菊》!”朗聲吟道:“詩余戲筆不知狂,豈是丹青費較量。聚葉潑成千點墨,攢花染出幾痕霜。淡濃神會風前影,跳脫秋生腕底香。莫認東籬閑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陽。”

他這連續兩首詩,都是《紅樓夢》裏的名句,前一首《問菊》是怡紅公子賈寶玉的大作,後一首是蘅蕪君的佳句,都是一代天才曹公的手筆,自然是不同尋常。

短短片刻,薛破夜連作兩首絕妙佳作,而且都是以菊花為本,三首《憶菊》《問菊》《畫菊》裏卻又一個菊花都不提,懂得品詩弄詞的已經是呆若木雞,這些詩詞在大楚朝,即使是博學鴻儒十年也不一定能作出來,偏偏一個酒樓的掌櫃卻在片刻之間連下兩手重拳,將眾人一時打蒙,那些不懂詩的看到其他人的表情,自然知道這是佳妙的絕句,也作出感慨的樣子,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