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瓷韻流風 第三三六章 圖窮匕見

不提林沐風,單說在呂太後宮裏的朱嫣然。

見母後笑吟吟地端著一杯清茶輕啜著,朱嫣然猶豫半天還是盈盈跪倒在呂後跟前,將內心裏潛藏許久而這兩天尤其強烈的話兒說出了口:“母後,女兒請母後為女兒做主!”

呂後愕然,急急擺了擺手,氣道:“嫣然我兒,這好端端的,怎生這等大禮?快快起來,有話盡管跟母後說,是不是林沐風欺負你了?”

朱嫣然淒然一笑,“母後,林郎對女兒很好。”

“那……”呂後見朱嫣然長跪不起,不由憐惜地起身扶起了她,拉著她冰涼的小手在自己身邊坐下,“有話就說,跟母後還這等遮遮掩掩地作甚?”

朱嫣然幽幽一嘆,悵然道:“母後,假如這世上有後悔藥賣,女兒就去買了藥來……想當初,女兒就應該堅決支持沐風辭官歸隱,也就沒有今日這般煩惱之事了。”

呂後眉頭一皺,“咋了?駙馬能為朝廷立下戰功無數,有大功於社稷,這也是嫣然我兒你的榮耀——況且,好男兒理當為朝廷效力,豈有年紀輕輕地就歸隱一說,我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母後,女兒原本還不信,可回京這兩日一看,皇兄果然對林家起了猜忌之心。看來,是女兒錯了,女兒真的錯了,皇帝畢竟是皇帝,皇兄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仁厚善良的皇太孫了,他已經登上了龍位。是開疆辟土功耀古今地一代英主……在皇兄的心裏,江山和皇權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兄妹親情、至於君臣之義,都要居其次了……”朱嫣然喃喃自語。

“怎麽會?”呂後沉吟了一下,“只要林沐風對朝廷忠心耿耿,你皇兄怎麽會對他起疑忌之心?斷然不會,母後可以保證。”

“母後呵。皇兄以封賞為名將沐風和女兒等急急從海外召回來,但入了京。皇兄不但不予封賞,反而要削沐風的官職、奪他的兵權,這意味著什麽?”朱嫣然再次一嘆,“其實沐風對於權力根本並不在意,罷官也就罷官,只是沐風如今功高震主,林家又富可敵國。一旦皇兄起了疑忌之心,怕是不僅要奪他的權那麽簡單啊!母後!”

呂後面色一變,良久不語。她也是皇室中人,見多了皇權的陰冷殘酷,自己公爹朱元璋那冷血地手段至今還歷歷在目,明白女兒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朱允炆雖然心地仁厚,但事關皇權和皇位,他恐怕也不能逃脫歷代皇帝猜疑功臣的老套宿命。

其實。這與個體地人品和心性沒有太大的關系,而是皇權與大臣權力之間存在天然的矛盾,倘若皇權感到了來自於臣權的威脅,哪能不緊張?!

半晌呂後才沉聲道:“我兒但請放心,只要有母後在一天。林家就會安然無恙!”

朱嫣然苦笑一聲,“為今之計,只能希望母後能保全林家了——母後,請轉告皇兄,請皇兄念在沐風為大明皇室南征北戰立下大功無數的份上,念在我們兄妹多年的情分上,放林家一馬!只要皇兄開恩,女兒可以對天發誓,沐風對朝廷絕無半點二心,女兒也可以伴隨沐風永遠廝守在海外孤島之上。終生不再踏足中原半步!”

朱嫣然的意思很明顯了。要讓朱允炆將海外台灣蠻夷之地冊封給林沐風作為封地,而作為交換。林家永遠離開中原,離開大明權力地中心。這等於是自願的自我放逐,畢竟在那個年月,世代駐守在海外蠻夷之地,無異於流放。

呂後陡然一驚,深深地望著朱嫣然,眼圈一紅,嘆息道:“我兒良苦用心,母後知曉了。母後知道,這樣實在是委屈你們了……哎,駙馬為大明立下如此不朽功業,卻要流放海外,這倒真是要讓天下臣民寒心呐。”

朱嫣然百感交集,再也忍不住自己內心巨大的委屈,撲倒在呂後懷裏哭成了一個淚人。如今在林沐風的女人中,她是最痛苦的一個,明知道自己的皇兄要對自己的夫君下手,她的心裏焉能好受?自己地夫君有蓋世功勛於大明,臨了還要自己主動乞求自我流放海外,這是什麽事兒?

只是朱嫣然實在沒有想到,就連這個在她看來已經是讓了一萬步的懇求,朱允炆也沒有答應。據說呂後為此還跟他發了好大的一陣火。而這,都在林沐風的預料之中。

事到如今,林沐風也看的明白了,朱允炆之所以要對他下手,如煙的“枕邊風”只是表象,真正地根子是朱允炆內心深處起了猜忌。或者說,他不太放心讓一個位高權重的臣子對自己的皇權構成一絲半點的威脅。

他當時輕輕伏在呂後耳邊小聲道:“母後,沐風對朕當然是一片忠心,朕可以信得過他。可是,林家如今已經勢大滔天,不僅掌握兵權,還富可敵國,又與齊王府、蜀王府、中山王府等豪門聯姻,這等勢力將來萬一林家要有了異心,大明皇室將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