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砥柱中流 第二一七章 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徐州府。孫家營。

紅日高懸,讓這淒冷的冬季午後變得暖洋洋的。院落裏,一片寂靜。孫羽西解掉厚厚的皮裘披風,坐在了石桌前。石桌上,一個古銅色的香爐中,檀香冉冉升起,一把古色古香的古琴橫列其上。

粉嫩俏麗的臉上一片幽然。“快2年了,他,他什麽時候才能來接我?”孫羽西幽幽一嘆,伸出纖纖玉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動了一下,叮咚!清脆的琴音如同水珠落入銀盤一般作響。

擡頭望望碧藍的天宇,火紅的太陽。清幽冰冷的心潮裏湧動起些許暖意,但轉瞬間又被無盡的思念和哀怨糾纏於其中,整個心田都被一個高大飄逸的身影占據了,因為思念,她已經失去了自我。

深深吸了一口氣,檀香升騰間,孫羽西左右兩手八指一起從琴弦上撫過,一曲鳳求凰行雲流水一般在她的指尖流瀉著,哀怨婉轉流暢的琴聲在空氣中回蕩著,又化作無窮的情愫沖進她的心底,久久地呢喃著,傾訴著。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山高路遠,惟有千裏共嬋娟。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捎傳。”

哀婉的琴音中,孫羽西那靈動的歌聲唱和著,就在這一瞬間,她似乎就將心底裏所有的相思都化作了琴音和歌聲。嬌艷的臉龐上,汪汪似水的大眼中,浮現著一層薄薄地淚光。站在房屋門口的曹萱和幾個侍女都聽得癡了。醉了。而站在院外的老林頭和幾個護院也聽得心酸,心裏湧起淡淡的傷感。

“孫小姐又在彈琴了,哎,少爺過了年就該來了吧。但願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孫小姐太苦了。”老林頭蒼老的臉上微微漲紅,緊緊地攥著拳頭,低低道。“別聽了,趕緊派人去京城。去問個準信兒,看看少爺啥時候再來徐州府。”

一個護院戀戀不舍地離開。這些時日以來,孫羽西天天在這個時候彈琴,那美妙的琴聲和如同天籟一般的歌聲讓他們這些粗人也無法自已。

琴聲突然戛然變得低沉蒼涼,那一根根琴弦地波動,那一個個悲傷的音符,撕扯著曹萱脆弱地心臟。曹萱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面,每次聽孫羽西彈琴,她都會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淚。在這徐州府裏,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孫羽西是多麽的思念林沐風,又是多麽的愛戀林沐風。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孫羽西略微有些淒惶的歌聲傳出,幾個侍女早已忍不住,伏在墻上抽泣失聲,而曹萱,擦拭了一把淚珠。柔聲喊道:“羽西姐姐!不要彈了,他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孫羽西的琴音微微一頓,紅潤的臉上浮起一絲深深的執著,她掃了曹萱一眼,緩緩垂下頭去。

琴音又是一變,這一次,變得有些激動和充滿期待,無數清脆地音符從孫羽西修長的指尖傾瀉著。“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嘴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曹萱失神地呢喃著,慢慢擡頭向東南方向的金陵城望去。那邊,那遠方的人兒啊,你可曾聽見,這一曲相思情難斷哀怨至柔腸的聲聲呼喚?

……

南京。伏在床榻上的林沐風突然沒來由的心裏一陣悸動。沒錯,是心靈的悸動。他能清晰地感到,他地心底最深處,那一片最隱秘最柔軟的地方,像被針紮了一般的苦痛。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林沐風一直留在家裏閉門不出養傷。除了朱嫣然常來常往之外,朱允炆每周也會來一次,除了與如煙相會之外,就是與林沐風談些國事。朱允炆與如煙的事情,這是林家的一個高度機密,只有林沐風和柳若梅還有忽蘭知曉,即便是輕雲、輕霞和林虎,也不知所以然。不過,朱允炆頻頻到訪,這讓外界感到,朱允炆與林沐風地關系不是一般的深。

春節就在林沐風閉門不出的時候悄然而過。剛剛過了正月十五,當天氣開始轉暖春回大地的時候,太常寺少卿黃子澄“押解”著齊王朱榑全家終於回到了京城。黃子澄此去青州,由於要一一查證朱榑征收齊王貢的罪證,便在青州府一帶停留了將近一個月之久。臘月24,才帶足了證據將朱榑全家數百人一起帶進了京。

雖然朱榑罪行確鑿,但畢竟是藩王、皇子,在朱元璋沒有明確旨意之前,黃子澄豈敢難為朱榑。所以,雖然是“押解”,但卻享受了較高的待遇,除了沒有藩王的儀仗和護衛之外,朱榑全家在路上也沒吃什麽苦頭。甚至,在路經徐州的時候,黃子澄還允許朱榑的側妃孫氏和郡主朱允秀去探望了孫羽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