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聲名遠揚 第一〇二章 美人瓷印(二)

睡了一覺起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興沖沖地走到書房裏看了一眼擺放在書案上的女體塑胎,心裏不由涼了半截。這還沒上釉呢,女體與“蓮台”的銜接處就出現了細小的裂痕,而且,在女體臉部的五官局部,也有了隱隱的“變形”……

林沐風倒吸一口涼氣,這不太正常。一般泥胎在晾幹的過程中,應該不會出現裂痕啊?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天氣太冷的關系?凍裂?林沐風搖了搖頭,不管是什麽原因,這個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的塑胎又算是報廢了。沒有辦法,重來吧。

讓張風去窯上弄來了瓷泥,林沐風又不得不靜下心來重新開始塑制。不過,這一次倒是輕車熟路,手法上輕快了很多,畢竟有了一次經驗,無論是造型和線條以及雕刻刀法和力度的大小,都心中有數了。

弄完塑胎,已經是後半夜了。他想了想,還是去把林虎叫了起來,讓他弄幾個炭火盆來放在書房裏,防止書房裏溫度大幅下降,再次凍裂泥胎。並囑咐他,隔一段時間就要來換換炭火盆,不能讓屋裏斷了火。當然,究竟是不是溫度太低的緣故,還需要經過事實檢驗。

所幸,等他又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再次沖進書房,泥胎完好無損。他長出了一口氣,仔細端詳著泥胎,心裏開始琢磨如何上釉,這個——想到這個,他的頭又大了,非常細膩的彩釉啊,顏色之復雜,稍有不慎,又得從頭再來。

正在琢磨間,柳若梅盈盈走了進來,小聲道:“夫君,你不去縣衙看看羽西妹子?”

林沐風呆了一下,慢慢回轉頭望著一臉柔情的柳若梅,心潮翻滾,面上卻一片平靜,淡淡道:“有娘子相陪,我就不用去了吧?”

“夫君,你還是去看看吧。”柳若梅欲言又止,走過來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羽西妹子這些日子可是憔悴不堪了,這本來是大過年的,突然就起了白蓮賊亂,義父這一去,羽西妹子心裏的淒苦可想而知。”

林沐風心裏“有鬼”,此刻也摸不清柳若梅說這番話到底有什麽“意思”,只得裝迷糊,一副猶豫狀。柳若梅看著他,突然輕輕一笑,“夫君,妾身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你說。”柳若梅那一副笑吟吟的模樣讓林沐風心裏有些忐忑,緩緩道,然後借著打量泥胎趁機轉過身去,掩飾著自己的窘態。

他現在的心情很復雜,說他移情別戀愛上了孫羽西,絕對是冤枉了他;但要說他對孫羽西一點情分也沒有——尤其是在孫羽西喪父這種狀況下,也是睜眼說瞎話。本來以為他作為一個現代人,能在這大明社會獨立特行做一個感情專一的丈夫,與柳若梅終老一生。但隨著時日的增長,他似乎也漸漸融入了這大明,有了跟大明其他男人一樣的心態,不知不覺間接受了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意識觀念……先是接納了輕霞,接著心扉之門又被孫羽西的深情一點點撬開。

“夫君,羽西妹子對於夫君的感情,妾身是看得出來的。當日,在觀音庵羽西妹子能舍命相救時,妾身就知道羽西妹子定然是對夫君產生了情愫,救妾身完全是為了夫君你……再後來,羽西妹子在言談間盡管百般掩飾,但還是遮掩不住對夫君你的關心……”柳若梅輕輕說著,“妾身欠羽西妹子救命恩情,所以妾身就想,如果羽西妹子不嫌棄咱家門檻低,妾身願意與她共侍一夫。”

“……”林沐風沉默了半晌,才搖了搖頭,“若梅,這話以後不要再提了。”

……

林沐風最終還是沒有去縣衙,要是柳若梅沒有把話挑明,他還能去探望一番,如今這話一挑明,他心裏對她非常歉疚,心裏隱隱有一種負罪感。現代人的思想和古代人的意識,相互交替著,讓他此刻的心情近乎於“精神分裂”中。

幹坐在書房裏想了一下午的心事,心亂如麻,頭疼欲裂。最後,只好放下心緒,專心開始給眼前的這個精美的泥胎上彩釉。

臉部整體是什麽顏色的釉,五官細節是什麽顏色的釉,衣著服飾用什麽顏色的釉,乃至於各種彩釉之間的色彩搭配協調……一點點處理起來,其難度絲毫也不亞於塑胎。

沉下心來慢慢地下筆上釉,從局部到整體,由淺到深,又是熬了整整一個通宵的時間才算大功告成。

為了防止字體在燒制時變形,林沐風決定等燒制成型後再另行雕刻印文。小心翼翼地捧著這個半成品,他沒顧上補覺,急匆匆地趕到了窯上,準備進窯燒制。

其實,這燒制也是一個很大的難題。這種小型的器皿不同於彩繪花瓶那種大器具,由於體型小很容易在窯中造成受熱不均勻而產生斷裂或者膨脹爆裂。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林沐風已經大大延長了泥胎的通風晾幹時間,泥胎內的水分應該是揮發的達到進窯標準了。現在唯一的難題是,受熱不均勻的問題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