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鋒芒初顯 第四七章 祝允秀

“林公子,聽說你不僅精通制瓷之技,還文采風流才學過人,今日本縣與公子相聚,公子不妨以冬日為題,賦詩一首讓本縣開開眼界。”孫連梁呵呵一笑,手指著桌案前已經放好的筆墨紙硯,微微頷首。

賦詩?以冬日為題?林沐風腦子裏飛速地“運轉著”,頗感有些猶豫——是剽竊一首現成的明之後的古人詩詞,還是自己臨場發揮弄一首原創出來?古典詩詞,他以前也有涉獵,作一首倒也不是不可能。可這倉促之間,又心態有些拘謹,一時又難以做出。那麽,剽竊吧,但想來想去又沒有“搜索”到合適切題的古人詩詞來。他提起筆,懸腕在那裏沉吟著,面上神色變幻,良久沒有落筆。

孫連梁暗自搖頭,心裏微覺有些失望。他徑自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端起茶幾上的茶杯啜了一口,然後清朗的眼神從林沐風身上挪開,投向了別處。

祝允秀臉上的不屑神色愈加的重了,撇了撇嘴,背過身去,“小小一個制瓷匠,非要學人舞文弄墨;明明是跑江湖賣藝的,非要在關公門口耍大刀,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允秀!”孫玉溪不滿地回頭看了祝允秀一眼,嘴角浮起一絲苦笑。

林沐風情不自禁地擡起頭掃了祝允秀一眼,他已經明白此人是個女子,一定是孫縣令府上的親屬女眷,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女扮男裝參加這次邀請?更不知道,她似乎對自己有著深深的敵意。這種敵意和排斥,是發自內心的,絕不是簡單的“瞧不起”。

孫玉溪那信任、鼓勵的眼神傳遞過來,林沐風頓感心頭一暖,心態立即變得平和起來。瞬間,靈感勃發,他淡淡一笑,伏案提筆寫道:

天凈沙——益都冬日

仿馬致遠公辭令致益都縣令孫公連梁大人

孤城落日殘霞,

輕煙薄暮寒紗。

一點飛鴻影下,

青山綠水,

白草紅葉黃花。

益都縣生員林韜敬奉

他巧妙地改寫了元朝馬致遠的一首小令,然後采用了他最擅長的行書,整幅字看上去行雲流水,包含著一股子冬日淒涼但卻又蘊藏勃勃生機的韻味。尤其是在末尾落款題字時,他突然筆鋒一轉由行草而變為狂草,給這一趟行雲流水劃上了一個令人回味悠長的句號。就像一道亮麗的風景,到此驀地戛然而止,讓人悵惘留戀不已。

林沐風微笑著放下筆,雙手捧起走到孫連梁跟前奉上。孫連梁接過,目光略加一掃,面色驀然大喜,霍然站起身來,大聲,展開字卷的手居然微微有些顫抖,目光投向在字幅之間,久久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發出一聲贊嘆,“林公子果然大才,果然大才!詞之意境絕佳,而字更加瀟灑不凡,沒想到,在這益都一縣居然有公子這等曠世奇才,本縣嘆服!”

“縣令大人過譽了,沐風信筆塗鴉,不敢當大人如此褒獎。”林沐風此時此刻的心態意境完全放松下來了,淡淡地客套了一聲。

祝允秀吃了一驚,趕緊走過來掃了一眼,也呆在了當場。他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哪能不識貨?

孫玉溪興奮地從孫連梁手中接過字幅,眉飛色舞地指點著,“爹爹,你看,林兄這詞當真是一絕呀,寥寥幾筆就寫出了益都的神韻——益都四周環山,可謂青山,而一條孝婦河環城而過,可謂綠水,在這青山綠水之間,殘冬枯黃的花草紅葉點綴期間,清冷而不失生機盎然,妙極妙極!”

孫連梁連連點頭,向林沐風投過贊許的一瞥。

祝允秀本來也在內心中暗暗驚嘆林沐風的才學過人,但看到孫玉溪如此贊賞,又盈盈走在了林沐風身邊,笑語連聲一臉的“傾慕”之色,他心中突然沒來由地又生出一股子濃濃的不渝,低低地哼了一聲,索性揚長出屋而去。

……

孫府的內宅,一座閨房內。

卸下男裝的孫玉溪,一身青色褻衣,烏黑的長發披肩下來,男兒的豪爽之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女兒家的溫柔嬌媚之色。

燭光下,祝允秀穿著粉紅色的小衣,托著腮,俏臉上浮現著癡迷的神色,喃喃道:“羽西姐姐,你莫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林沐風了吧?”

“允秀,你莫要胡說。我跟林兄,只是知己好友而已。”孫玉溪面上一紅,回頭瞪了祝允秀一眼。

“知己好友?拜托,姐姐,你是女子呀!你女扮男裝與其走動頻繁,甚至還不惜絞盡腦汁讓舅父宴請他,給他創造種種機會——這是普通的朋友所為嗎?再者說了,你瞞不了我,你看他的眼神中居然帶出了少見的溫柔之色……”祝允秀幽怨地道。

“允秀,不要亂講。人家林兄已經有了賢惠美麗的娘子,即便是我有此心,跟他也是無緣了……”孫玉溪背過身去,沒來由心裏一陣哀傷迷惘,聲音變得低沉落寞起來。慢慢轉過身來,她走到床榻跟前,翻身上床,蓋上被子,嘆息一聲,“允秀,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