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 赤眸神威

前年陳操之從鄴城歸來,就把慕容恪贈他的那匹龍城名馬給了冉盛,冉盛體軀魁偉,從支法寒處贏得的那匹大白馬平常騎騎可以,披甲沖鋒則力有不逮,而這匹龍城名馬高大強健、通體赤色,號火龍駒,奔跑起來速度奇快,鬃鬣飄動真若火焰搖曳飛騰,冉盛平時騎大白馬,沖鋒陷陣時則換乘火龍駒——

在姑孰西府,冉盛與桓石虔、鄧遐頗有交情,亦常角力比武,桓石虔、鄧遐皆稱冉盛是虎將,西府有三虎而非兩虎,此次北伐之先,鄧遐曾勉勵冉盛一戰成名、受賞超升,沒想到在許昌城下鄧遐喪命於悉羅騰之手,而方才重騎兵決戰,冉盛也親眼看到這個黃須鮮卑的兇悍,連殺北府數十名重騎兵,竟潰圍而去,冉盛豈肯讓悉羅騰這般逃去,率一隊騎兵銜尾急追——

跟在悉羅騰身後的有慕容築和另外九名驍勇燕騎,傅顏陷於亂軍中生死不知,但這時哪裏還顧得上那些,只有盡快回到滎陽城中——

一名燕騎叫道:“將軍,有敵騎緊追不舍。”

悉羅騰控騎回頭看,暮色蒼茫中,一隊白袍明甲的晉騎急追而來、決不甘休的架勢,約有二十騎——

悉羅騰冷笑一聲,叫道:“慕容將軍領數騎先行,留下三騎助我,今日我要讓吳人知道,我此戰失利,乃是中了奸計、寡不敵眾,非戰之罪也。”

慕容築知悉羅騰勇力絕倫,有他斷後,擊殺晉軍立威,敵人就不敢再追,當下說了一聲:“莫要戀戰,退敵後速速趕來。”便率六騎越嶺而去。

這裏是滎陽城南紅毛嶺與焦山夾峙處,悉羅騰立馬山道間,左右雙戟斜指地面,見晉軍追近,忽然大喝道:“來者何人?此馬乃太原王殿下蓄養的赤龍馬,汝因何得之?”

悉羅騰認出了冉盛胯下的火龍駒,大為詫異。

冉盛勒住馬,掀起面簾,喝道:“鮮卑賤奴,還識得我否?”

悉羅騰凝目細看,前年冉盛隨陳操之出使北地,在鞏縣拜見慕容恪,悉羅騰對俊逸不凡的陳操之和雄壯英武冉盛印象頗深,大怒道:“陳子盛,汝兄弟昔在鄴城,多蒙太原王禮遇,今恩將仇報,領兵犯我燕境,吾誓殺汝!”

冉盛咬牙切齒道:“我與慕容恪老賊仇深似海,老賊死得早,不然我生啖其肉,更恨不能將鮮卑奴殺絕,黃須賊,受死吧。”挺雙刃矛直沖上來。

冉盛的雙刃矛長達兩丈四,粗如鴨卵,前端矛開雙刃,後端有樽,全以精鐵打鑄,另佩六尺百煉長刀,斜掛馬鞍一側,長刀無鞘,只以布帛包裹,使用時抽刀一振,絹帛盡裂,鋒芒畢露——

悉羅騰不明白冉盛為何說與慕容恪仇深似海,這時也不及多想,只想著殺死或者擒獲冉盛,此人是陳操之之族弟,擒殺此人對晉軍將是一大震懾,當下大吼一聲:“環眼賊,吾誓殺汝!”雙戟高舉,如蛟龍出海,右手戟攔格冉盛的雙刃矛,左手戟當胸便搠——

冉盛力大敏捷,回矛格開,二人便在山道間走馬燈似的惡戰,其余晉、燕騎兵皆作壁上觀。

悉羅騰武藝精熟,又且力大無比,運戟如風,冉盛的雙刃矛處於守勢,雙方都有些著急,悉羅騰是驚異於冉盛的強悍,許昌城下的鄧遐不是號稱西府虎將嗎,卻也被他輕而易舉地殺死,陳操之的這個族弟年不過二十,他卻久戰不下,若晉軍大隊騎兵追至那就不妙了,悉羅騰吼聲連連,想要盡快將冉盛斃於戟下——

冉盛則是覺得悉羅騰是疲兵,自己卻戰他不下,實在可恥,怒氣勃發、血脈賁張之下,雙眸漸漸變得赤紅,雙臂力量陡增,一杆精鐵雙刃矛霍霍生風,挺刺時,可以感覺到矛尖撕破空氣的嘯響,悉羅騰單手戟招架時大感吃力,心下暗驚,雙手戟已無法維持一攻一守,只能全力招架——

冉盛先是低吼,漸如沉雷,雙眸盡赤,虬髯戟張,手裏的雙刃矛暴風驟雨般朝悉羅騰傾瀉,刃芒刮起的寒風讓人夏日生寒——

“鏘”的一聲,悉羅騰的右手矛吃不住力,脫手飛出,趕緊雙手執單戟,模樣已見狼狽,悉羅騰自八年前隨太原王慕容恪守征戰以來,從未遭受今日困境,即便敵人千軍萬馬圍他數重,他也毫不畏懼,沒想到這個聲名不揚的晉將如此勇悍,竟是越戰越勇,悉羅騰一向慣於以壓倒的武力屠殺敵人,從未感受過死亡離他如此之近,那矛尖破空的嘯響就是死亡的寒氣——

悉羅騰已心怯,急帶轉馬頭返身欲逃,冉盛大吼:“哪裏走!”雙矛戟掄開劈下,悉羅騰竟不回頭,反手將鐵戟橫擋,未能擋住,連戟帶矛砸在他右肩鎧甲上,負痛悶叫一聲,但同時借這一股大力,胯下名駒奮力一沖,竟躥出數丈——

冉盛大怒,急抽鞍側鋼刀,奮力一擲,鋼刀疾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