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一章 險局(第2/3頁)

楊漣道:“遼東李巡撫的奏疏對張原不利,姚宗文輩會借此大興波瀾。”

吳道南從案頭撿出一份抄錄的李維翰奏疏遞給張原道:“你看看,這就是李巡撫的奏疏,已於昨日送呈司禮監。”

張原接過奏疏,只見上面道:

“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奉旨巡撫遼東臣李維翰謹奏:看得廢立之事,二百年來所未有者,一朝傳聞,豈不駭異!朝鮮王李琿襲爵外藩已十年,綾陽君倧即系親派,則該國之臣也。君臣既有定分,冠履豈容倒置。即琿果不道,亦宜聽大妃具奏,待中國更置。奚至以臣篡君,以侄廢伯,李倧之心不但無琿,且無中國,所當聲罪致討,以振王綱——”

看到這裏,張原再好涵養也有些憤怒,說道:“李巡撫竟說要興兵征討朝鮮,真是滑稽,去年奴爾哈赤立國稱汗、殺害漢民,李巡撫都沒有這麽義憤填膺,朝鮮只是換了一個國王,不,李倧暫時是權署國事,還在奏請大明冊封,李巡撫就說要聲罪致討,這豈不是欺軟怕硬?”

吳道南道:“李巡撫也不是真的要征討朝鮮,他是要把事態說得嚴重,目的是彈劾你。”

楊漣問:“介子,你與李巡撫往日並無仇隙吧,為何去了一趟遼東,就讓李巡撫對你如此不滿?”

張原極快地把李維翰的奏疏看完,說道:“奴爾哈赤的義子扈爾汗扮作馬賊潛入遼東邊墻,在鳳凰山襲擊使團,被連山關火槍手和隨行錦衣衛擊退,扈爾汗斃命,李巡撫不自責邊備不嚴,反而怪我多事,認為是我在朝鮮抓了納蘭巴克什才導致扈爾汗來襲,如今扈爾汗又死了,李巡撫畏懼奴酋大舉犯邊難以抵禦,就想把罪責推到我頭上——扈爾汗扮作馬賊是來搶劫的,並不知納蘭巴克什在我手裏,建賊在叆陽衛就搶劫了一支山東商隊,都有明證,而且即便扈爾汗是針對我而來,難道我就該束手就縛來平息奴酋的怒氣,這樣就能保遼東的平安了?奴酋稱汗,早已不臣於我大明,去年以來建州天災嚴重,小股建賊頻頻入境劫掠遼東百姓,李巡撫無法禦敵不能保護百姓安全,卻攻擊我來卸責,真是無恥!”

吳道南嘆道:“這些官員只為自己身家計,全不顧國朝安危。”

張原又道:“李巡撫奏疏中言‘即琿果不道,亦宜聽大妃具奏,待中國更置’這更是可笑,仁穆大妃被光海君幽禁在冷宮,與自己的女兒都不能相見,如何向大明具奏?李巡撫這是推卸責任還倒打一耙,光海君屠兄殺弟、拘禁母妃、私交奴酋、陰懷二心,李巡撫為何不向朝廷奏聞、不警告光海君?”

楊漣道:“李維翰昏憒無能,這等無理攻擊本不足慮,但適逢奸黨正到處收集介子和翰社的所謂汙點,姚宗文諸人定會揪住介子不放。”

張原對吳道南道:“學生此次出使,有詳盡的日記,明日送給老師一覽,老師也切莫灰心,物極必反、盛極必衰,三黨把持朝政的日子不會長久了。”

楊漣也道:“是啊,內閣若無吳閣老,奸黨再無顧忌,群小當道,社稷危矣。”

暮色降臨時,楊漣與張原告辭出吳道南寓所,楊漣這時平靜了許多,說道:“前日得到李維翰彈劾你,我是心急如焚,今日見到你之後,卻不覺得焦急了,你似乎早已料到今日的局面,已有應對之策?”

張原道:“朝中言官大抵為三黨把持,他們掌握著諫議通奏之權,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目下要做的就是讓清議不至於泯滅,我要發出自己的聲音。”

楊漣脖頸一梗,凜然道:“有楊漣在六科廊一日,就要與奸黨抗爭到底。”

善柔不敗,過剛易折,張原道:“楊老師不必與他們針鋒相對,須知京官中非三黨者甚眾,要爭取這些官員的支持。”

丁巳京察後,三黨盡黜東林,但京官數百,真正屬於三黨的也不過數十人而已,大多數京官既非東林,也非三黨,當然,這些官員並未擔任要職——

楊鏈道:“那些官員多為墻頭草,如今奸黨把持要冿,那些官員如何肯為我等仗義執言。”

楊老師太剛直,不善於團結人啊,張原岔開話題問:“楊老師猜想那姚宗文現在何處?”

楊漣笑了起來,說道:“想必是去大時雍坊方閣老府第控訴你了。”

……

姚宗文來到方從哲府上時,禮部郎中邵輔忠正向方從哲稟報張原出使和朝鮮奏請使之事,姚宗文不好說自己當街遭張原羞辱,只是道:“方閣老,下官方才見到戶科給事中楊漣與張原去吳閣臣寓所,也不知密謀些什麽?”

方從哲撚須微笑,語帶譏諷道:“張原連家都還沒回就先去見吳會甫了,真是為國操勞啊——邵郎中,你且把朝鮮奏請使的奏疏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