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三章 敘舊武陵春(第2/2頁)

許筠霎時間漲紅了臉,離座長揖道:“在下冒昧了,張修撰勿怪。”

張原還禮道:“許副使愛書之人,又何足怪。”心道:“我這邊想引進西學都困難重重,舉行了大辯論也效果有限,又何必讓王學左派的李贄學說攪亂朝鮮儒學傳統,對於朝鮮,現在不是改變其學術思想的時候,宣揚正統儒學的忠義仁孝才更有用,朝鮮對大明就是要死忠——”

談論了小半個時辰,金中清見廳外有婢女頻頻來窺,料想張原還有事,便與柳東溟耳語幾句,三位朝鮮使臣便起身告辭。

張原送出大門外,與柳東溟三人殷殷道別,才一轉身,就見景徽在金柱大門內對著他笑,說道:“姑父,我把你客人趕跑了。”

張原笑道:“小徽來了,那我們就出發去泡子河畔吧。”

這時祁彪佳從兵部廨舍趕來了,要陪未婚妻商景蘭賞雪景坐冰床呢,商澹然也是好遊玩的,把九個月大的小鴻漸也帶上,王微、穆真真都去了,雇了三輛大車,到泡子河畔一看,玩冰床的人很多,男男女女,沒有空余的冰床,聽得那滑行的冰床中有女子在唱蘇州小曲,還有男子的大笑聲,想必是京中風流子弟挾妓遊玩,張原這邊都是女眷,自是不好混到那些玩冰床的男女中去,就先到張聯芳的豪宅去等著,商澹然帶著小鴻漸去找張岱之妻劉氏說話——

張耀芳去西城逛城隍廟會未歸,張岱聽說張原帶了家眷來玩冰床,便道:“我去問問,給點銀子,讓那些人離開,空出這邊湖面。”匆匆往後園去了,動輒以銀錢開路,這點張岱和張萼很象,都是紈絝啊。

張原讓武陵、姚叔幾人把翰社鏡坊的眼鏡搬去燈市街書鋪,正搬箱籠之際,忽見蕙湘從後面氣喘籲籲跑了進來,叫道:“介子相公,宗子相公與人爭吵起來了,那些人出言調戲微姑和蔻兒——”

張原眉頭一皺一挑,往後園大步趕去,姚叔、武陵、薛童幾人都跟上,張聯芳的豪宅坐落在泡子河西岸,後園正對著泡子河,張原出了後園木柵門,就見冰封的河畔聚著一大堆人,原先在冰面上玩耍的人這時都圍到這邊來了,大兄張岱正與幾個錦帽貂裘的男子爭吵,王微、李蔻兒站在靠後一些,還有幾個侍女和仆婦,也在幫著張岱罵那些人——

張原走過去問張岱:“大兄,怎麽回事?”

張岱還未及回話,忽聽泡子河裏一架冰床中有個女子驚喜地叫道:“這不是張案首嗎?”分明是紹興口音。

“張案首,這是猴年馬月的稱呼?”

張原凝目看去,冰床中那女子已經起身走下冰床,不料小腳一滑,跌了個四腳朝天,想要爬起身,又滑倒,金蓮小腳如何能在冰面上走,這紅裙女子幹脆就跪坐在冰面上,向張原鞠躬道:“張案首不認得奴家了,奴家是山陰關王廟的武陵春啊。”

張原輕輕“啊”了一聲,武陵春,有印象,那年他中了縣試案首,被三兄張萼強邀去關王廟附近的百花酒樓喝酒,當時有七個陪酒的妓女,武陵春就是其一,武陵春伶牙俐齒,吳歌唱得極好,名字比武陵多一字,所以給張原印象頗深,只不知這武陵春怎麽也到了京城,當然,現在不是和一個家鄉妓女敘舊的時候——

張原朝武陵春點了一下頭,又問大兄張岱發生了何事?

張岱氣乎乎道:“讓蔻兒說吧,我是後來趕到的。”

李蔻兒便道:“宗子相公為我制了一架小冰床,我想和微姑一起在河畔撐著玩,這些人——”朝那幾個錦帽貂裘的男子一指,“這幾個人就過來風言風語調戲,我就罵他們,這時宗子相公過來了,這幾個人竟要宗子相公向他們道歉!”

王微和李蔻兒都是萬中挑一的美女,服飾是妾侍的規制,這幾個輕薄男子以為調笑幾句無妨,沒想到王微和李蔻兒嘴巴不饒人,罵得他們惱羞成怒,見張岱過來,知是張岱的侍妾,就要張岱向他們道歉,這幾個男子顯然是很有勢力背景的,而且有點蠢,不然不會這麽囂張,要知道住在泡子河畔的也大都是官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