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〇章 血紅雪白(第2/2頁)

昂阿巴的左手本來是扼著方世熊脖頸的,現在被一削而斷,方世熊的上身淩空無支撐,就往下一栽,腦袋重重砸在青磚地上,痛得大叫一聲,而昂阿巴的那只斷手卻依舊扼在他脖子上,只是已經沒有了力氣,方世熊呼吸一暢,大口大口地喘氣——

副指揮使趙鎮東從後一腳猛踹,踢中昂阿巴後心,昂阿巴只是向前一個踉蹌,並未摔倒,單手揪著方世熊的牛脂皮鞓帶,把方世熊一個大活人掄著左右亂砸,甄紫丹退後數步,又欺身直入,又是一刀劈在昂阿巴右臂上,右臂沒斷,但已揪不住方世熊,便將方世熊甩落在地,吼叫著大步奔出,兩邊灑血,在積雪的道路上觸目驚心。

甄紫丹從一個差役手中奪過一根木杖,飛步趕上,對著昂阿巴後膝猛掃,杖斷腿折,昂阿巴滾倒在雪地上,再也掙紮不起來,只將身下的白雪攪成紅雪。

甄紫丹丟下手中斷杖,對趕上來的趙鎮東等人道:“若讓這女真奸細挾持了人出城門,那我大明武人的顏面何在!”

趙鎮東等兵馬司官員吏役個個覺得顏面無光,錦衣衛的人又一次把他們壓得死死的,再看指揮使方世熊方大人,被摔得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甄紫丹讓手下校尉給昂阿巴簡單止血,綁起來押回北鎮撫司衙門,由千戶王名世親自審訊,把翟東勝押出來對質,又找來精通女真人通古斯語的通事來審問昂阿巴,昂阿巴死也不肯說出那個紅臉書生的下落,真把自己當作了啞巴——

這日傍晚時分,甄紫丹穿了一身便服,候在翰林院大門外,見張原和幾個翰林官走了出來,便恭恭敬敬叉手叫了一聲:“張大人。”

張原見是甄紫丹,便與文震孟等人道了別,與甄紫丹往玉河北橋行去,問:“甄百戶,蔚泰酒樓的案情如何了?”

甄紫丹道:“卑職正是來向張大人稟報此事。”當即就將審問翟東勝、抓獲昂阿巴的事向張原一一說了。

要以殺人命案陷害朝鮮使臣者不外乎兩種人,一種人是朝鮮國中反對光海君李氏王室或者與柳東溟有仇怨的朝鮮大臣,若柳東溟在大明京城犯了人命案,雖不至於要抵命,但因為柳東溟是光海君的妻兄,國舅柳東溟聲譽有損對光海君也是一個打擊,更會增加大明朝廷對光海君的惡感;另一種人便是野心勃勃的女真人,再過幾天就是萬歷四十五年了,離奴酋奴爾哈赤以“七大恨”為由反明只有一年多時間,如今的奴爾哈赤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得到明朝敕封就沾沾自喜的奴爾哈赤了,這奴酋的野心越來越膨脹,已有覬覦大明江山的企圖,派出奸細打探大明政務軍情、離間大明與朝鮮的關系,這都是極有可能的事,只是張原沒料到來大明行此離間計的會是皇太極!

——皇太極是奴爾哈赤的第八子,其母是葉赫部的美女孟古哲哲,奴爾哈赤完善八旗制後,四大貝勒之一的皇太極就是正白旗的固山額真即旗主,張原並不知道皇太極原名是黑還,但昂阿巴身為正白旗牛錄額真卻甘當那書生的隨從仆役,那書生又是紅臉,不是皇太極還會是誰,皇太極精通滿、蒙、漢多種語言,喜讀《三國》,在粗野未開化、文明程度較低的建州女真中算是文化人了,奴爾哈赤對漢人是極端仇視的,殺戳多於納降,而皇太極知道重用漢人來收買人心,並仿照明朝的官吏制度健全滿州的政治制度,皇太極對大明的威脅遠勝奴爾哈赤,因為殺戮只會激起漢人的仇恨和殊死抵抗,而皇太極的政策才是讓滿州迅速壯大的主要原因——

“張大人?”

甄紫丹見張原雙眉軒動,臉上神情頗為古怪,便叫了一聲。

張原回過神來,叮囑道:“甄百戶,一定要抓到那紅臉書生,此人極有可能是建州老奴之子,抓到他是一件大功。”